猶豫片刻,安寧向他走過去。
“你怎麼還不走?”
賀簡猛地擡頭。
她複雜的神色隱沒在光影明滅中。
賀簡笑了,那一瞬間,仿若有萬千碎光散進他眸子裏。
“你躲了我一個月。”他道,似在控訴。
“是。”
“爲什麼躲着我?”
“....”安寧搓搓手臂,“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和你再繼續保持友誼。”
“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
她的回答簡潔乾脆。
“那麼你現在想好了嗎?”賀簡的眸子如夜色般深沉,“和我是不再來往還是繼續保持友誼?”
安寧沉默的望着眼前人,他和他有着相似的眉眼。
“不再來往。”半晌,她終於開口,聲音淡淡的,“對不起。”
賀簡站起身,俯視着安寧,“你喜歡卓瑾瑜嗎?”
“喜歡。”
賀簡笑起來,笑的撇過臉,“那就好。”
安寧裝作沒發現他通紅的眼,“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而我....只會浪費你的時間。”
“卓瑾瑜對你好嗎?”他又問道。
“很好。”
“哦。”他努力的笑着,點點頭,“那就好,我先走了。”
安寧正要開口說話,喉嚨一時發癢,使得她忍不住背過身來咳嗽。
“感冒了?”
賀簡迅速解下自己的圍巾給她圍好。
安寧“嗯”一聲,偏過臉,又是幾聲低咳。
“藥吃了嗎?”他說着輕拍拍她的後背。
咳嗽稍止,安寧深呼吸幾次,這纔回答他,“藥在家裏,回去就喫。”
手機在這時候響起來,卓瑾瑜來電。
賀簡也瞧見了手機屏上的名字,他識趣的轉過身,眼望着霓虹街道,耳朵卻聽着安寧的通話內容,她聲音溫和耐心,在這寂靜周邊格外清晰。
“我沒有喝酒..放心吧,我不會開你的車亂跑。”
卓瑾瑜擔心她聚餐酒駕,特意打電話來提醒。
“..知道了...回去再給你信息...好..好..我掛了...”
賀簡的思緒飄遠,他想起多年以前的那個夏夜,在維也納金色大廳,他首秀成功卻無人分享喜悅,一個人坐在空蕩觀衆席的孤獨感簡直要深入骨髓。
終於等到她電話結束。
賀簡轉過身面對她,“你開車來的?”
“嗯,”安寧收好手機,“車是瑾瑜的。”
“可以送我一程嗎?”
安寧點頭,“當然可以。”
賀簡向她道了一聲謝謝。
自上車後,一路無言,車裏內的氣氛沉悶壓抑。
直到他手機也響了。
與對方通完話電話後,賀簡再次詢問安寧,“方便在前面的日料店停一下嗎?我想買些宵夜。”
安寧轉方向盤,“沒問題。”
在這個點,日料店居然還要排隊,可見生意是真火爆。
等賀簡排完隊買好東西再送他到醫院時已近午夜。
住院部門口
賀簡拎起幾袋子喫食,對安寧笑道,“來都來了,要不要進去跟我的朋友打聲招呼?”
安寧下意識就要婉拒,可話到嘴邊,不知怎麼地又咽回去。
算了,到這兒不上去有些不通情理。
她將車停好,拔下鑰匙,跟着賀簡向住院部走去。
賀簡三言兩語就將三車追尾的事故原因給她複述一遍。
“額...”安寧:“...你讓我翻譯的情詩都是邵哥的傑作?”
“是。”賀簡頓了頓,又道,“不過我想經過這件事,馬哲陽應該再也不用麻煩你了。”
午夜的醫院靜悄悄,透着消毒水味的陰冷和空寂,兩人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隱有迴音。
乘電梯到達21層,走到病房門前,賀簡忽然偏頭看她一眼,然後擰開門柄。
“總算回來了,我快餓死了。”病房裏正鬥地主的三個人齊刷刷的望過來,只聽邵哥聲音粗豪,“我的鰻魚卷,章魚燒,脆皮燒餃有沒有買?”
賀簡走過去,將袋子放在桌子中間,“自己找。”
這是一個三人間的中檔病房。
“喲,罕見吶,”忽然瞥見賀簡身後文靜的安寧,邵哥眼直了,也不去扒拉袋子裏心愛的喫食,“終於交女朋友啦,哥還總擔心你做一輩子和尚,現在好了,女朋友挺漂亮的,還不趕緊給我介紹介紹。”
賀簡扶額,“別胡說,這是安寧。”
“小寧,你好,”卡着頸託的邵哥一個箭步過來,很是熱情的跟安寧握手,他笑起來時,一嘴的絡腮鬍子跟着抖,“我叫邵春光,賀簡異父異母的大哥,也是他的經紀人外加助理,你可以叫我邵哥。”
異父異母...
安寧:“你好。”
邵哥貼着安寧小聲嘀咕,“我越瞧你越覺得面熟,咱倆兒是不是在哪見過?”
安寧:“應該沒見過。”
“不可能,”邵哥盯着安寧看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很不對勁,“你悄悄地告訴我,你真不是賀簡的女朋友?”
“真不是。”
“我靠,賀簡居然是個癡漢,你不知道吧,他...”
“邵哥!”
明明賀簡正在同病房裏互餵食物的情侶在講話,卻好像後背長了眼睛似得,準確截斷邵春光的話,“不該說的事別瞎比比。”
邵哥笑嘻嘻的,“我正跟小寧誇你呢,誇你癡情。”
賀簡轉過頭,“閉嘴。”
邵哥縮起脖子,鵪鶉狀,“好的。”
安寧目光轉向那對肆無忌憚撒狗糧的情侶。
邵哥小聲對安寧嘀咕,“一對精神病,我友情建議你啊,最好離他們遠點兒。”
明明剛纔三人還在其樂融融的鬥地主,塑料友誼啊這是。
“hi,”那外國美女腦袋雖然纏着厚厚的紗布,但依然擋不住豔麗的美貌,她衝安寧揮手微笑,用不標準的中文發音打招呼,“安寧你好,初次見面,我叫daisy。”
安寧笑,“你好daisy。”
“我不是簡的女朋友,”daisy指着身旁塊頭健壯,拄着柺杖,頭上紗布包得像糉子的男人,“我是他的女朋友。”
馬哲陽吧唧親一口daisy,露一口白牙,笑得像朵花,“我叫馬哲陽,跟賀哥一個團的,謝謝你幫我翻譯情詩。”
“不要被表象迷惑,他們是瘋子,遠離他們。”
邵哥嚼着章魚丸子,再次暗搓搓告誡安寧。
安寧:“.....”
“他們倆玩殉情,非得禍害旁人,”邵哥忿忿,“就是他們把我害成這樣,不說了,可憐我那車貸還沒還完的新車,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