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 第七百三十八章 因緣際會
    佩夫人夕嶺產女,祁君大赦天下。一整個行宮的宮人無論那日有沒有在秋水長天侍奉,都多少受了賞,以至於遠在皇宮的挽瀾殿與折雪殿留守宮人們聞聽消息,都先喜而後悵,暗痛心錯失了此得賞良機。

    賞賜卻在下一日進了正安門,從挽瀾殿、折雪殿乃至披霜殿再至內廷各司。

    前朝與軍中亦有恩典。浩蕩慶賀之勢生將才剛消停的新年喜氣推上又一輪峯巔。

    最大的恩赦是信王府緩死。

    暫緩一年,流放邊地,一年後再行發落民間皆言乃今上爲嘉熠公主積佑積福之舉。

    小公主封號嘉熠,也是大赦各項詔令頒佈後不久昭告的天下。民衆只道此二字好寓意,國喜盈沸,跟着高興罷了,有識之士尤其前朝官員卻心知“嘉”爲皇室此代男丁輩字,比如信王獨子顧嘉聲君上爲公主擬封號擇此字,決不會毫無深意。

    “封后大典就在今年了。”要員們如是說。

    因還在數九,阮雪音坐月格外不能受風受涼,自要留夕嶺,待出月再回宮。顧星朗不可能久不歸朝處理政務,定好休沐的最後一日先返霽都,此期間,仍由雖得御批而尚未卸任的紀相監國,應不時之需。

    與競庭歌那時候一樣,阮雪音堅持親自哺餵。

    顧星朗起初新鮮,幾日過去發現剛出生的孩子喫奶極頻繁,每隔一個時辰便要進食,也就勢必叫阮雪音夜裏睡不好覺。

    “乳孃都挑的是最好的,保管將朝朝養得白胖,你只須喫喝休養,得閒時逗她罷了,何必在此事上較勁。”

    這日午後阮雪音正抱女兒在懷,低頭看她吮得香甜,聞言一聲噓,輕道:“你小聲些。孩子喫奶不能打擾的。”

    顧星朗想及她當年避孕不及險致禍的舊事,再看今日傾心竭力慈母柔光,恍如隔世,哭笑不得。

    朝朝便在這安寧和暖與母乳香甜中越吮越慢,最後睡着了。

    “孩兒在母親這裏喫奶,也是一種連結,感觸深植記憶,對後天性子養成、與人相處親疏,都有助益。不都跟你解釋過了。”剛睡着,阮雪音不急放下,輕拍撫兩回,感知到孩子小嘴鬆開了,將那口糧發放處從她嘴裏撥出來。

    顧星朗不止一次見證這畫面,仍是嗓子幹,一咳道:“那要喂多久?”

    “老師曾說,能到一週歲最好。”

    “什麼?!”

    阮雪音抿嘴笑,再稍拍撫將孩子安置進榻邊搖車,顧星朗自幫手,兩人配合默契。

    “是說最好,不是一定,一整年我也要喫不消的,更況須做新娘子,過兩個月還得拾掇起來。”

    “那倒,”顧星朗看着她將衣襟收攏,心說現在也很曼妙,無須怎麼拾掇,便見那剛合攏的紗料微微潤澤。

    是口糧未被孩子用完,仍滴答着。

    阮雪音也感覺到了,低頭蹙眉:“剛雲璽備了熱水軟帕在那裏,去幫我拿過來。”

    顧星朗沒動。

    “呆子,才換的寢衣又要髒了!”

    顧星朗表情嚴肅坐近些,目光還鎖在那方寸濡溼上,印記正無聲擴散。“我嚐嚐?”

    他該也心虛,聲很小。

    阮雪音未及反應,待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再推已晚,無良登徒子低下去襲上來。

    今日天晴,約定了帶淳風小漠騎馬,入申時顧星朗出門,滌硯總覺他臉上有抹以往不曾見的,莫名神祕的,得色。

    雲璽進來見備好的水與巾都沒用,暗道公主今日喫得好,走近些見阮雪音半倚牀頭正小憩,臉有些紅。

    “夫人是不是熱?奴婢撤兩個炭盆?”

    數九自不熱。

    南國尚寒涼,北國更是冰凍。

    上官妧卻勤勉,日日在藥園,蓋因園中確有不少冬令植物,西北角正綻花朵,蕭索中盛大。

    競庭歌自回來便開始冬眠。長駐南國近一年,冬也潤澤,乍歸乾冷,整個人如褪掉兩層皮。

    也便日日睡到近中午,然後起來進食,喫完沿宛空湖散步曬太陽,走到同在這側的藥園,給關美人幫手。

    世人皆知她是上官妧了。

    遂沒了再撐麪皮的必要,國色示人,偶爾與競庭歌、阮墨兮在一處,共成蔚宮春色,實爲了不得的風景。

    “可想當年在祁宮,四美環繞,怎樣絕豔。”這日上官妧在爲樹木修側枝,促來年主幹生長,競庭歌閒着也是閒着,同操剪子作業。

    “那時候你去出使不是見過?說得這般神往做什麼。”大半月來相伴勞作,兩人無論交情好壞總算熟稔,又都嘴不饒人,聊起天來也是明刀明槍。

    “沒見過你們四個同出現。”競庭歌喫飽睡好氣力也足,咔喳喳剪枝神勇無匹。

    上官妧蹙眉提醒她輕些,又道:“祁君做不到雨露均沾,後宮失衡,我們四個自無可能常照面,除了宮宴。那兩位,有心病的常年在家醫心,要避世的終年殿內隱遁,由始至終,不過我與女君相伴。”她轉頭看競庭歌,

    “那回合以避孕之題對你師姐發難,最後鬧上鳴鑾殿,便是我二人默契。”

    都是上輩子恩怨了,如今阮雪音已產女,霽都熱鬧直傳進蒼梧,競庭歌初聞之下兩個念頭:

    阿巖有伴了,是個妹妹,甚好;

    顧星朗應該原本就想寬宥信王府,只等着阮雪音生產拿由頭大赦。

    “還對他有情麼?”

    上官妧乍聽沒明白是問誰。“你說祁君?”便搖頭。

    競庭歌方反應她如今是慕容峋的女人,再笑問:“那今上呢?”

    上官妧放下剪子就地一坐,“他納我入蔚宮是爲逼我母親交出皇后殿下的母親,名分罷了,並無君妃之實。”

    “所以文姨將夏杳嫋藏在何處?問出去歲在東宮藥園屋舍內,姝夫人究竟找到什麼了麼?”

    當然是爲這個,彼時邊境夏杳嫋提及,老師與文綺皆有些變色。1

    “問沒問出都不再重要。家母已經仙逝了。”

    不是還有你?競庭歌亦轉頭看她,再望這簇新的藥園。比東宮藥園小,屋舍只一間,更像蓬溪山藥園,偏被拘宮室不若山中開闊。

    真如顧星朗言,似另一局開始。“皇家藥園在蒼梧城西南九十里外的述河南岸,一片谷地裏。實在不需要宮內再設藥園。你這是”

    “我同君上說,母親留下許多花植種子,本國藥園裏該沒有。都是東宮藥園珍萃,藥師們的心血,白放着,浪費了。恰好這慎獨苑經年荒廢,稍加打理闢作園子,也不麻煩。”

    競庭歌自頭日進來便細察過,光禿禿土壤間應是秋時才播的種,其他已見形貌的,該是更早時候她在棉州的栽培,大費周章移過來,品類與蓬溪山藥園至少八成重合。

    “打算弄成第二個東宮藥園?”

    “豈敢。東宮藥園臭名昭着,三百年崟國因此亡。”

    “但你這裏面,”競庭歌盯着近旁一株灌木看,“毒物可不少。”

    “是藥三分毒。先生過慮了。”

    競庭歌生產之後比從前更畏冷,阮雪音說明年會見好,但總歸不是此時。地上太涼她沒法與上官妧並坐,站起來,“你去韻水接文姨遺骸,誰殺的她?不止於此吧,又同女君說了些什麼,可有暗中協定?”

    她站她坐,居高往下能更分明察得對方神色。

    “競先生所言極是。”卻聽身後園子外傳來女聲,軟糯鋥亮的,“一根繩上的螞蚱,如今該互通有無,共謀大業。”

    1555北風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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