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七百七十二章 浪潮
    蔚國朝堂支持或力阻競庭歌參加會試的拉鋸從五月一直持續到六月下。

    其間先是禮部司內兩派連番上書,然後各部加入,以規矩、以功勳、以大局各陳理由,到中後段直接含章殿口舌辯論,相持不下。

    六月中,祁國女課由霽都再次往舉國蔓延。瑜夫人紀晚苓將踏上繼去歲之後的第二場巡國之旅,前往各大城,帶着來自朝廷——確切說是來自珮夫人領銜的課目與人員籌劃。

    阮雪音統籌後宮已初像樣,連看賬目這種過去避之不及的“苦差”也開始駕輕就熟。

    ——說來奇異,阮雪音爲女課最大推手,白日不時往城內“視察”,於許多事項上拿主意、指點紀晚苓;而紀晚苓管轄後庭經年,事事精通,晚間回宮,常常便須就宮內事宜給阮雪音“建議”。

    兩人因此往來頗多,卻也並不見姊妹形狀,反似同僚,和睦而公事公辦。

    已足夠叫合宮唏噓,直嘆此二位經年“暗中角力”,竟至今日場面,也不知究竟誰厲害,起侷促成。

    因女課在宮外,皇家事也比過去更爲民間知曉。百姓大多結論是珮夫人厲害,畢竟發起女課的是她,得君上支持、浩蕩推行的也是她;而今年九月,立後大典將舉行,身世離奇、因近年種種變局被整個大陸談論了上千日夜的這位阮家公主,就要入主大祁承澤殿了。

    顧淳風的軍營相比兩月前亦見繁榮。兵士們由十幾增至幾十,俸祿錢兩依然不見蹤影,但女孩子們有了“新信念”:相比阮雪音那日不動聲色的啓示,兩個月來當事人們口口相傳的動員更具說服力。

    當然,都基於珮夫人一席點。而這樣的動員如潮水,第一個浪頭掀,再一個浪頭繼,三下四下連成片,很快便形成了第一波潮。

    所有這些叫蔚西新區同樣在行的女課受鼓舞,一直主理此事的蔚後阮墨兮亦將親赴棉州,同樣帶着與競庭歌商定的課目規劃。

    便是淡浮院正行的那些。

    雖不至驚天動地,到底是席捲了三國的浪潮——白國因女君在位本也有去歲女課的基礎,如今雖受兩國轄制,女學仍在行。

    以至於蔚君慕容峋在六月二十八那日的早朝上一番突然陳辭,格外振聾發聵:

    先言女子求學雖未成定式,如今爲福澤百姓、壯興家國,漸具其形;

    再言競庭歌身爲謀士,在朝無官職,卻於過去三年間屢建功勳,蔚西新區得立、青川南部入囊,論開疆擴土,不遜將士;

    更兼內政上她屢有佳諫,主張節用愛人、使民以時,自本朝伊始許多改革得以成,都有其助;

    政績累疊,堪登朝堂,現下只是求一個參科考、與國中士子們公平爭取的機會,若都不允,豈非顯得我蔚國毫無氣度、不懂禮賢下士?如此,怎還能吸引各國志士入蔚,助你我君臣定天下?

    競庭歌從未聽過慕容峋這樣近乎激昂的長篇訓話。

    那日她就在含章殿偏殿,不合規矩,是阮墨兮帶她去的。

    皇后聽政亦不合規矩,但阮墨兮就要出發往棉州,聲言須將籌劃的奏疏面呈君上,也便混到了偏殿,直呆到早朝結束。

    競庭歌也就一直聽到了羣臣散。

    依然無結論,以陸現爲首的反對派沒有鬆口。

    卻分明有了結論,慕容峋高亢一番畢拂袖去,那高亢便似定論之言。

    “君上可真是一再爲先生冒天下之大不韙。”近午後,偏殿空靜,雲雀繞廊沿,阮墨兮輕聲,“當然,先生也給了君上足夠多的籌碼和底氣,叫他擲地有聲、叫滿朝臣工無由可駁。”

    她轉身看競庭歌,

    “本宮,很佩服先生。”

    阮墨兮生產已逾兩月,身形變化不大,臉上總有慈意,以至於話音亦比從前柔,顯得此言誠摯。

    “皇后就要往棉州主持女課事宜,也是母儀天下之舉。”

    競庭歌本想問她是否帶小皇子同去,畢竟才兩個多月,身爲孃親定捨不得——自己心硬,當初都爲此落淚,何況她。

    “母儀天下,便難免失愛於自家孩兒。”卻聽阮墨兮道,“序兒太小,不便隨本宮舟車勞頓,好在幾個乳母得力,本宮也囑了關美人多加照應。先生常日事忙,本宮不敢勞煩,卻畢竟都在宮中,若勉強得空,還請探視一二。”

    競庭歌方反應她是完全不哺餵的,確合曆來后妃們慣例;而這般安排,實在心大,不僅千里留幼子,還託付給上官妧和自己。

    有古怪?

    念頭剛起,她自警勿杯弓蛇影,遂提下一項:

    “棉州與祁西新區的首府寧安相距不遠,”

    尚未說完,被阮墨兮打斷:“隔着一整座大風堡,豈曰不遠?”

    競庭歌沒心思與她玩笑。“你此去免不得又要與臣工們直接交道,”去歲她同阮雪音一樣爲臨時長官,嚴格說來,已有些治政經驗,“且攜御令,手中有權柄,寧安那頭狀況,還望多摸索。”

    阮墨兮笑笑:“祁西女課未行,因珮夫人一年多不在,那座醫學堂也見式微。除此外旁的情形,不是我一個後宮婦人能隨便摸索的,先生想知道什麼?”

    “皇后有長官之銜,至今未移除,到了新區,便不止是後宮婦人。什麼都好,任何有利於本國的對方弱點、缺漏。新區這種地方最不穩定,更況祁西官衙實在吸納了太多崟國舊臣,還都是些有想法的年輕人。”

    阮墨兮若有所思半晌。“本宮知道了。扶蔚滅祁盟約既定,先生有請,自當照辦。”

    競庭歌點頭:“皇后修習天象已具時日,最近可看出來了些什麼?”

    此話問在點子上,阮墨兮叵測一笑:“真學起來才曉得,所謂星象預示其實極虛,要以此斷勢,必得結合凡塵諸事。”

    所以老師纔要阮雪音讀史辨時局。這些非新知,競庭歌聽得無趣。

    “我才學一年,不會看細枝末節,若說大勢——明年仲春或有變局,在西邊。”

    那不就是兩國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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