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 第八百四十九章 兩小無猜
    顧淳風臉皮再厚、懂得再多,那也是瞧別人的熱鬧。

    真到自己身上,多少講臉面,此其一;換別人或也好些,偏這紀齊,從小鬧到大稱兄道弟的人,一朝弄成這樣,真是格外叫人擡不起頭。

    “你你你——”她語無倫次,又不敢上前去攔再發生身體觸碰,反手將門關了,回身戒備盯他,

    “究竟做什麼?”

    紀齊當真是伏低做小多年終於佔了上峯,擡右手食指一勾,意思明確:方纔說好的,關上門還得人過來。

    顧淳風心一橫,暗忖姐姐我帶兵北境什麼場面沒見過,敢耍流氓你等着!

    這般給自己打氣,一步一頓,總算到了跟前,被紀齊碰到手腕的瞬間還是一個大仰身便要逃。

    她力氣不小。

    紀齊勁兒更大。

    沒退成反被拉得更近,且因她仰身,他另一隻胳膊順勢繞上她後腰,固定好位置再沒動一下。

    “早上沒做完。繼續。”然後聽見一聲輕飄飄回答。

    答她方纔“做什麼”之問。

    顧淳風腦中轟一聲巨響,萬萬沒想到此人看似幼稚不開竅,竟是比她嘴壞手辣數倍!

    “反了你,我是公主!”當場面紅耳赤開始掙。

    紀齊被困一上午,擔心外間局勢更擔心趕不上兄長和她的前路,害怕錯失、無從道別便要生死相隔,腦中上演了千百場大戲,可謂受盡畢生不曾有之折磨。

    直到午時都沒大動靜,他約莫猜到是逃過一劫了,卻仍不得準信。終於見到她,這沒心肝的女人多一句都不交代,直命他回家,彷彿晨間一場乾柴烈火根本沒發生過。

    “臣本有顧慮,但早些時候殿下那樣邀請,實在是,盛情難卻。”

    他說着便動起手來,纖腰間摩挲,一如晨時。

    顧淳風分明曉得他在故意整她,以報早先箭在弦上居然被打暈的大仇,仍怕一個不好真把人激怒,軟了聲氣:

    “我那會兒,實在怕你出事。紀平若有什麼,你必不會作壁上觀,只有陷兩難,只會逼死自己。紀齊,”

    最後這聲名字,實在喚得溫柔甚帶了繾綣。紀齊心尖一顫,胸腔整個化開來,捱得這樣近控制不住就要吻下去,被淳風驟捂住嘴。

    他眉眼染半分笑意,就着這姿勢親了親她捂上來的掌心。

    嚇得顧淳風忙收手,又逃不出他懷抱,左顧右盼道:

    “這是皇宮。你這樣被人瞧見,真要受罰的。”

    紀齊輕笑,展目四下,“窗戶被封成這樣,門又關死了,誰瞧得見?”

    顧淳風才明白何謂自作孽,更震驚於此人深藏不露。“原來你很會招惹姑娘。從前真是失敬了。”

    她鎮定不少,重聚目光看着他。

    紀齊湊近些,淳風往後躲,他便一側臉貼着她耳後:

    “原來確實不會。不知怎麼,突然全會了。大概因你今晨點化。”

    委實招架不住。而顧淳風尚沒想清楚,只怕此刻稀裏糊塗就範,害人害己。

    “紀齊。”她又喚了一聲,清正而剋制。

    紀齊感知到箇中差別,退回來些緊緊盯着她。“我很認真。沒有同你玩笑。對你坦誠之前已經糾結了幾百日,若非今早情形那般,也許永遠不會說。可說出口了,就不想假裝沒有。”

    顧淳風原要講些中肯理智之言,不成想又被他搶了先,且是這樣明目張膽毫無遮掩的,情真意切。

    她素來比大多數人無遮掩,碰上個更無遮掩的,竟然處理不來,再次垂下眼。

    紀齊便也俯一些又微微揚臉,從下而上打量她神色,“從前怎不知你這麼會臉紅。那以後我少說。你明白就好。”

    他這樣矮下去仰着臉哄人,顧淳風垂眸也能看見,一時更覺心亂,也不知胸內砰砰狂跳到底因爲什麼。

    “你這樣我不習慣。”還是要拉開些距離才清醒,“咱們坐着好好說行麼?”

    “不行。”

    顧淳風全不意紀齊在這種事上如此強勢,再沒了章法,唬着臉瞧他真有些懼。

    “我很快就會出宮,再見你不知又是什麼場合。不知還有幾次可見。”卻聽他開口十分溫柔,紀齊的溫柔,大概還沒人領教過,“今早害怕是最後一次,所以失分寸,但豈知,此刻就不是最後一次呢?”

    顧淳風聽他這話嚴肅,且在理,瞬間少了抗拒,乖乖由他抱着,又驀然反應,不自覺一縮:“那你意思——”

    紀齊撲哧笑了,“放心,不是又要失分寸,剛纔逗你的。早上是我不對,越是最後一次,我越不能耽誤你。還好你將我打暈了。”

    這話簡直戳在顧淳風心口上。

    又哪裏是他不對呢,那個吻原本如淺草,是她臨時起意動了策略之心,引-誘他攻城略地。

    “我說話算數的。”不知哪來的決心,她亦嚴肅起來,“過了這一關,我去求九哥頒旨,”稍頓了頓,“咱們成婚。”

    紀齊靜靜凝她。

    半晌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有些難,他亦停頓,“我希望你嫁給最想嫁的人。沈疾,他若也能過這關,我希望你們——”

    顧淳風忽抱住他。

    叫一直自如的少年僵住。

    “我不知道。紀齊。”她說得很輕,很慢,“我與他,分開太久,去年同你說,已如親人友人,是實話。但對你,我——”

    “我知道。知道。”他拍撫着她,也輕也慢,“是很難轉變,也很難分辨,我跟你,一直也如親人友人,且持續了二十年。我也花費了漫長歲月分辨。”

    以至於此刻這一抱,半似情人半似友。

    “不重要,淳風。”

    二十年,他第一次只喚後面兩個字,格外動聽,格外動人。

    “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想娶你。重要的是我有生之年,終悟所愛。這極幸運。”

    她聽不得“有生之年”四字,伏在他肩上只想咬一口讓他閉嘴。

    “所以我不需要你答應我什麼,更不需任何嫁娶之諾。”紀齊笑起來,心中酸且甜,“我剛表明心跡,就親了她,還親了那麼久,天底下幾個男人有我的運氣。”

    如此這般對着她說,彷彿彼“她”非此“她”。

    顧淳風既惱又臊,終於一口咬下去。紀齊喫痛,卻沒叫出聲,笑得更燦,“再重些,留下疤痕纔好,我帶進黃土地。”

    “你再胡說我真咬死你!”顧淳風收嘴,仰頭看他,“你也別回去了,就在這兒住着,方便御醫爲你換藥也能喫得好些。你軍功赫赫,當得起皇家禮待,我這便去同長姐說,她不會不答應。”

    紀齊默了默。“你倒不如對嫂嫂說,留我在宮中做人質。她必然答應。”

    顧淳風一滯。

    “你,真對你大哥和父親,的某些事,一無所知?”

    紀齊眼中茫茫,像北境的風沙。“是否與他們有關,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前年信王謀逆期間軍中祕傳的,除了君上已崩於白國,還有一句:廢除君制,天下爲公。此番一路南下,途徑城郡,我又聽見了。”

    顧淳風自然也聽見了。

    從千乘郡開始,就有百姓家被搜出紙張冊子,據聞都是這類言辭。結合大半年來祁蔚兩國明面上大事件,以及二位國君的做法,實在很可疑。

    “啓稟殿下!”即聽門外有人稟。

    紀齊鬆了禁錮她的臂彎。淳風卻沒退開,依舊那麼挨靠着揚聲問:“怎麼?”

    “城內起爭鬥,長公主請您速往歲羽軒同十三殿下在一處,莫要出宮門!”

    時至今日還要護她於溫室!顧淳風全然瞭解淳月這十年如父如母如一個家族的太君般、將所有弟妹護在翼下的習慣,心疼又無奈,無論如何要分擔這壓力,尤其她手上,正悄悄攥着九萬禁軍。

    遂去提紀齊那把長刀,打算直接到外面看情況,被一把拉住,

    “去歲羽軒確是良策。”

    顧淳風沒法對紀齊解釋自己有重兵可驅使,故纔要第一時間弄明形勢。“你聽話在這裏,我——”

    “我且問你,只是萬一,君上在外遭遇不測,登大寶的會是誰?”

    這是一句大逆之言。

    響在此時由紀齊說出來,分外振聾發聵。

    “大前年在夕嶺十三殿下爲何中箭,朝野上下早有論斷。”他又道。

    顧淳風整個僵住。

    “長公主和寧王殿下安外,你得留在宮裏,”紀齊頓了頓,沉一口氣終道:

    “守住儲君纔是。”

    問題在長姐她,乃紀平之妻!經過第一夜交心顧淳風早對淳月完全放心,她現在是憂心,不願姐姐與紀齊一樣陷入兩難,逼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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