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 第八百四十八章 陣前各據
    顧淳風沒想到寧王會答應。

    儘管考慮到局中各方的不穩定,檀縈此法其實有幾分道理。

    但那是檀縈!四哥謀反是定論之事,她這樣費盡心思帶着兒子千里圍霽都,其心昭昭,比紀平更不可信!

    這般思忖,檀縈下馬走至顧星延身邊的畫面入眼。她似說着什麼,顧星延只盯着覆盎門默聽。

    有交易?可嫂嫂在信上分明說:長姐有定,則七哥有定。

    她當時就沒太明白,此刻想起來依舊雲山霧罩,轉而去看淳月,對方也在望下頭這幕。

    顧淳月同樣意外於顧星延竟答應。想及他們誤判他心上人,想起他那句“所求此生難得”,忽心頭一顫:總不會,是檀縈?!

    覆盎門緩緩打開,門內門外皆持戈戒備。淳風整個人緊繃,幾乎要衝下去準備迎戰。淳月靠近紀平,氣聲道:

    “沒想到你也同意。此刻反悔,還來得及。”

    “她將話說到這份上,如將刀架在了我和整個紀氏脖頸上。我若堅持不開城門,反坐實她誅心之語。”

    話是這麼說。顧淳月不再多言,盯着城下形勢。總覺得哪裏怪?

    城外真無一兵一卒動。

    城內也便保持着防禦姿態,直到皇親貴胄並百官們皆平安上城道。

    爲增雙方信任,外面五百進來,城中五百出去,那出去的禁軍們,主要責任自是管束檀縈母子。

    “我想去驃騎將軍府一趟。”快近宮門,淳風跟上淳月。

    淳月看一眼她手上長刀,“這麼去?”

    淳風方反應,一咳,“自然不能。請長姐幫我把這——”

    她剛要說帶回給紀齊。

    居然沒說出口。

    放從前是完全可以的。

    淳月卻認得那把刀,畢竟是同一屋檐下共處多年的小叔。“他如何?”

    “誰?”

    淳月無言看她。

    “哦。不清楚。昨夜不是,不是長姐派御醫去治的嘛?我怎麼知道。”

    “可昨夜他是帶着刀去的偏閣。我以爲你今早經過,問他借的。”

    “今早”二字竟這樣不能提,顧淳風光聽着已是面紅耳赤起來。“我去了,長姐,你把刀還他吧。”便將東西往人手裏一塞,“柴家那頭,有何要囑咐我的麼?”

    顧淳月面色一沉,低聲:“你進得去進不去,尚未可知。柴瞻雖是受百官壓力回府閉門,要不要再出來,卻可以選擇,畢竟沒人下令不許他出門。外頭鬧得這樣,我不信他不知道。”

    淳風一驚:“長姐的意思,他可能是順勢明哲保身,甚至——”

    淳月想及顧星朗這大半年來一應舉措,對世家的壓制,對寒門的提拔,甚至應蔚國那頭局勢,發了道什麼“公天下”的經義之題,要重臣貴胄們作答。

    匪夷所思,且樁樁件件指向高門。

    而柴氏和紀氏一樣,都是真正的大祁巨室。

    “也許咱們想多了。對於時局,君上比你我有數,他能讓柴瞻主持大局,必有其因。你去看看也好。”

    因家世地位,相府與驃騎將軍府距皇宮都不遠。國都春末景緻絕佳,綠樹香花處處,臨近將軍府,花卻變少,只高木成蔭,在豔陽天遮蔽出一片巨大清涼。

    街上少行人,顧淳風身爲公主卻畢竟不好露着臉走動,乘車而來,感受到馬車緩停,開窗先瞧見棠梨錯愕的臉。

    她一愣,隨其目光望去,將軍府平闊的大門上,儼然掛着喪幡。

    堂堂驃騎將軍府,大門懸喪幡,必是緊要之人的白事。顧淳風心頭狂跳,只恐是柴瞻,自查身上華服顏色還算素淨,就着棠梨的手跳下車去。

    門前閽者兩名,都着素服,雖不識淳風,瞧出有來頭,其中一個上前恭謹詢問。

    “乃宮中貴人。還請通稟。”棠梨輕聲。

    這時節宮裏的貴人還是女眷,統共不超過三位。兩名閽者對視一眼,便要分工一個通傳一個引路,被淳風攔下,

    “請問家中出了何事?”

    她必得先將這一樁弄明瞭,纔好定奪後頭步驟。

    二人神情原就沉重,聞言更是哀慼,“回貴人的話,是少夫人,難產,昨個半夜,去了!”

    柴家人丁興旺,能被直接稱作少夫人的,是嫡長柴一諾的正妻。聞知不是柴瞻,顧淳風先鬆了口氣,立時又忡忡,蓋因去的是柴氏未來主母,還是因生產,對這樣的巨室而言,絕非小事。柴氏父子若因此病的病、傷的傷,下不了牀出不得門,說得過去。

    念及此,心更憂,“孩兒如何?”

    “小公子幸得上天眷顧!”

    那還不算太糟。柴一諾已有一子,也是其妻所出,所以這是第二子。婦人生產,確實九死一生。

    顧淳風心中慼慼,勉強平復,命那人進去通稟。盞茶之後見到柴一諾,頓覺備好的詞通通用不上,悲慼之聲在整個府邸的角角落落此起彼伏,迫得她出口只一句:

    “節哀。”

    近午時顧淳風獨出將軍府,邁出門檻之瞬先凝神聽響動。

    並無異動,打開的城門、似友非敵的“兩軍”,看來都還踐行着約定。

    柴氏父子果然請不出。這樣下去不成。宮中在商議解決之法了麼?

    她憂心忡忡回宮,得知長公主、寧王、紀平並幾位要臣正聚鳴鑾殿,忙快了步子想加入,被一禁衛攔住:

    “殿下快去看看吧!”

    淳風不明所以。

    “滌硯大人去鳴鑾殿侍奉了,走之前交代屬下們,一旦公主回來,趕緊請,紀齊將軍要將偏閣給拆了!”

    顧淳風一個頭兩個大,心想這是皇宮,還是鳴鑾殿附近,這傢伙真有膽?!

    近偏閣,竟不虛,四下寂靜,偶聞裏間一聲重響。

    她跨進大門,直奔臥房,房門緊閉且——被幾大條木板釘上了。

    “這是?”

    “回殿下的話,遵滌硯大人吩咐,這件房的門窗,都釘上了!彼時紀將軍該還睡着,醒來才發現,才鬧起來!”禁衛等閒不敢入室內,此刻從權陪到門口,答完話,忙要退。

    好傢伙,滌硯可真不愧是跟了顧星朗二十年的悍將,讓他看人,這般得力!

    顧淳風歎服極了,旋即攔那禁衛,“跑什麼?先把這給我拆了!嗯,只拆門上的,窗戶別動。”

    禁衛忙招呼幫手,幾人擼袖子開動。淳風生怕那傢伙聽到響動又要砸門,在外高聲:

    “冷靜啊!別鬧!給你開門,正拆着呢,我就進來!”

    裏頭當真沒再鬧。

    這木板釘得快下得也快,幾人擡着東西前腳出去,顧淳風后腳殺進房間。

    本做好了開口教訓的準備。

    卻在看見紀齊虎視眈眈坐牀沿的瞬間,矮了氣勢。

    尤其他那眼神,非常不對,與從前看她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這,是佔過了便宜就目中無人了?

    “門關上。”果然聽他頤指氣使。

    “喂——”

    “不是怕我跑?這會兒不怕了?”還非常尖酸。

    淳風心想這會兒確實不怕了,回頭有需要再抓來關上便好。遂一點頭:“你去吧。回家好好休息。”

    紀齊被她這番前後反覆逗笑了,卻是冷笑,只一側嘴角牽了牽,“關門,然後過來。否則我一出去,就把你怎麼將我關在屋內的始末傳開。逢人就說,無鉅細說,從門邊開始。”

    顧淳風全不料此人竟厚顏無恥到重提那檔子事。

    還說得這樣昭彰。

    “你再——”

    紀齊站起來,“好,這就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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