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八百七十二章 眉間枕畔心上人
    顧星朗抵達不周山也就才兩日,且暫居之處,不見村落,是座廢棄的石頭房子,勉強收拾了,住得很不稱心。

    當然因跟着他的暗衛都是男子,沒一個真會收拾。

    好在阮雪音帶來的全是女子。

    五男五女,配對協作。老話不欺人,這一配上對,真真幹活不累——也就用了一個時辰,屋內煥然一新。

    這期間顧星朗帶着阮雪音走到附近高地,就着星月光華眺望不周山。

    “沈疾的家,那片村落,在另一側。”

    阮雪音即明白,他是故意繞來了這頭住,暫時避開。“我出鎖寧前得到消息,紀桓和溫斐已潛出寧安,這會兒,不知是否正在那片村落。”

    彼時那二位被留寧安,只由華斌照拂,溫執還特別詢問過阮雪音,是否穩妥——意思當然是,少了干將看守,容易讓人跑了。【1】

    而阮雪音已得顧星朗示意,知道他是有意放他們跑。那唯一一次通信裏,許多籌謀他依然沒明說,但她因此關聯了他正往極西之地的傳言,猜到他是要引他們,去不周山對終局。

    這也是她決定來不周山的最主要依據。

    “知道你都能猜到,應該會來。”顧星朗轉臉看她,“傍晚聽到響動之瞬,還是沒忍住,”

    “心裏一煩?”阮雪音笑接。

    “心跳失序。”顧星朗捏她臉頰,“究竟對我下了什麼蠱,四五年了,一旦分開逾十日,還是會肝腸寸斷,像犯了藥癮。”

    阮雪音只覺他誇張,稍忖正色:“有一樁,我沒猜到,應該說原本不敢肯定,但撞了大運。你更不可能猜到。”

    顧星朗極能識別她正色,當即整肅心神。

    “瑜夫人也來了,應是受兄長囑託,與其父會合。我猜紀平原本的意思,若你在這頭佈下天羅地網,將前來的世家一網打盡,她或能求情,保紀桓一命。”

    紀晚苓會來,確在顧星朗意料外,但,不匹配這樣鄭重的聲勢吧?還是她以爲自己仍會被晚苓左右心神,準備開解?

    他最怕她如此,最怕她覺得他,對晚苓還抱着哪怕半分男女之情。

    過去幾年他在這些事上的做法比較決絕,近乎冷酷,就是爲打消她一切胡思亂想,讓她篤信,他只愛她一人。

    俱是白費麼?

    這般理解,臉沉下去,“所以呢?”

    “瑜夫人應該還是會爲其父求情。但在那之前,更會賣力勸紀桓放棄這場爭奪。”

    顧星朗一怔。“嗯?”

    阮雪音深吸一口氣,上前傾身將他抱了個結實,“你穩住。”

    真不是尋常擁抱,真是要支撐他以防摔倒。

    阮雪音何曾有過這麼可笑可愛的舉動?顧星朗但覺無論是何驚天要聞,都值了,都接得住,便聽她在耳邊輕道:

    “他還活着。”

    這些年逝者不少。

    被以爲離世卻還活着,無論如何都是驚人的。

    顧星朗懶得猜,做好了迎接亡靈歸來的準備。

    “先太子。你的三哥,顧星磊。”

    而所有閃過腦海的亡靈中,並沒有三哥的臉。

    這是他最不可能想到的,哪怕此刻聽在耳中仍覺是玩笑的,一場歸來。

    他當然沒有因此摔倒,只是有些動不了。阮雪音很慢地給他順背,“失憶六七年,近兩年剛恢復。全無歸霽都的心思,爲了社稷安定。你這位兄長,真不負當年朝野上下痛哭祭奠,是位心中有大局的真君子。”

    許多情緒在顧星朗身體裏聚攏又炸開。

    腦內莫名生險峯絕壁、驚濤拍岸,洶涌地上揚又劇烈地墜落。

    漫長跌宕之後,終於在阮雪音輕緩的柔聲裏,在後背上一下下的拍撫裏,漸歸平靜。

    “他也來了?”

    “是。所以有方纔告訴你的話。他們兩個,恐已決定要雙宿雙棲,遠離廟堂紛爭了。爲實現這件事,瑜夫人會盡力。”

    釋然欣慰比顧星朗自以爲的還要強烈。

    適才跌宕的複雜心緒匯作一滴清水,落入心湖化開漣漪,巨大的一圈,擴散到角角落落。

    他忽覺疲憊,整個人懈怠埋進阮雪音髮絲,“這期間你究竟,還做了多少事,解我的燃眉急。”

    阮雪音感受着他緊繃的身體忽松,知他連月奔波運籌定已累到了極致,只覺心疼,將他抱得更緊,“錦上添花而已。我不做這些,你也有勝算。”

    顧星朗完全陷在她頸間,甕聲甕氣:“纔沒有。說不得哪一刻就敗了。每日如臨深淵,做夢全是跌落。哪有什麼戰無不勝的自信,做做樣子罷了。君王之懼,不能叫人看見。”

    阮雪音摸上他髮絲,輕拍拍他後腦勺,“知道。這就對了。會懼,纔會奮力,纔有勝局。而你自己能抗住那懼,還從不讓人瞧出來,已經強大過這世上許多人。”

    顧星朗不知還能說什麼,這一刻忽覺哪怕大敗,也有甘甜餘生。

    而阮雪音本打算與他詳述時局,就各自觀瞻復一復全盤,忽也沒了興致,只想與他靜靜相伴一晚。

    “回去吧?我腿好酸。”

    顧星朗方反應她有傷,還爬坡,還站了這麼久承受他這山一般的重。

    忙站直,將她打橫抱起。

    “別——”

    暗衛就在附近,臨時的家門前定候着姑娘們。

    “怕什麼。讓他們看。”

    阮雪音只能臊着臉被他從高地抱回石屋,而無論暗衛還是女兵,個個都在望見第一眼後便眼觀鼻、鼻關心,哪裏敢多看。

    夜已深,顧星朗吩咐大燒熱水,親自給阮雪音洗腳。“你說的,腳暖才能睡得好。”當然更爲料理腿上傷,有些位置,仍不宜碰水。

    俱收拾停當,兩人擁進被窩,他將她雙腿擱在懷裏,一點點上藥。

    “倒是被褥都齊全。”阮雪音瞧他蹙眉專注,似又被成片傷口弄得生了氣,不願氣氛太壞,開口打趣,“不知道的,只以爲你是來郊遊。”

    “籌劃好了要過來,荒山野嶺,自得準備。若非碰上這石屋,外頭那些帳子,我也要住其一的。”顧星朗不擡頭,邊抹藥邊吹,“疼不疼?還癢麼?這裏剛是不是碰到水了?”

    囉囉嗦嗦,全無素日裏舉眸便惹桃花債的風姿。

    阮雪音無聲笑,覺得根本不必答。顧星朗聽她沒反應,揚起臉十分惱怒,“還笑得出。這可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之一。”

    他素愛這雙腿,昔年甚至不小心在飯桌上泄露給了淳風小漠,鬧得大窘。

    阮雪音聽他竟明目張膽又提,當即發難:“如今醜陋不堪了,君上趕緊厭之棄之,妾也落得清淨。”

    顧星朗也素愛逗她生氣,聞言越發認真去瞧掌中那兩段“瘡痍”的細白腿,然後捧起其中一段,作勢端詳,準備品評。

    氣得阮雪音撐着上身奮力往回抽,那點子勁在顧星朗手裏就是毛毛雨——毛毛雨都不算,更似調情,惹他進犯。

    一拉一鋸很快將人覆在身下,避開她的傷。

    阮雪音心知黃昏時沒解他的饞,又恐明日要臨大戰,一頓糾結,避了又迎,斷續道:

    “你最喜歡的,都這般難看了,怎麼還,還下得去手。”

    她難得說露骨話,過去每回都是神志昏昏時被逼,此刻人還清醒,竟大膽,更激得顧星朗起興,“剛說了是之一。”他本纏在她耳後,聞言下移,“還有這裏呢。”

    雪腴勝霜膩。

    阮雪音軟了身子,束手就擒。

    【1】830山河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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