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殿下真是智絕,與君上良配。”
“方纔我同三哥說,只有五分勝算。老師你呢?”
紀桓又看了看四周山坡,“沈疾?薛戰?還是兩人都來了?手下兵馬各自多少?”
“都來了。各一百。新區大敗,只剩這麼多。”
紀桓便當真按着數目仔細算了算。“那爲師的勝算,有七成。”
顧星朗展眸南岸,“村民們都會幫忙?”
“黎鴻漸站在那邊。”
“老師的三成不勝,算的是沈疾還是薛戰?”
“薛戰。薛家不是。”
顧星朗長長吐出一口氣,“已經這時候了,還請老師告知。”
“紀,柴,檀,崔,肖。”
“老師真信預言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會是依據,理想還是私慾,預言還是預謀。
“將信將疑。”
“所以理想私慾,預言預謀,相互支持,相互利用。”
“紀氏已經走到一族之下的頂端了。無論有沒有預言,你我師徒都是讀史數十載的人——規律如此,爲免傾覆,只能繼續往上爬,或者將頂端那一族,拉下來,纔有延續繁盛的可能。只要忠誠便可永享繁盛,君上,事已至此,臣也想問你要句實話:會麼?”
因他提及讀史,又言規律,顧星朗下意識翻閱腦中浩瀚典籍。
“君上不用找依據,只以你爲君十載到今日之心,回答臣,會麼?在臣爲相兩朝、門生故吏遍天下之後,紀氏只要不反,便可永享繁盛麼?”
發現真的不可能,從無這樣的先例。
“老師若肯放手,放掉一些,不執着於讓紀氏始終繁盛如今時,而讓柴,或崔、肖,任一世家頂上這第一高門的位置,繁盛便可延續。古往今來許多家族,都是這樣自保的。”
紀桓呵呵笑起來,“這是君王之心,君王期盼!將朝野衆生握於掌中,今日擡這個,明日壓那個,是以皇權穩固,代代延續。所以爲師說,不好,此制不好,無妨試試新制!”
“老師不願放手,要維護家門尊榮,與君王之心難道不是一回事?”
紀桓止了笑,緩點頭,“一回事。臣並不否認私慾。私慾與理想,相互支持,相互利用,君上總結得甚好。”
“老師認輸吧。就在這裏頤養天年,朕方纔之言,依然算數。薛戰不是,那麼朕的勝算有九分了。沈疾在我這邊。”
兵馬一樣的意思,一模一樣的意思,到此刻已經完全明確——雙方所依仗的實是同一批人,勝負之分,在於人心之向、最終之選。
“可他的族人,在爲師這邊。”
顧星朗沒理這句話,站起來,重新撐竿往南岸劃。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兩番渡河,當奈公何!”他站着揮竿,竟愈發嫺熟,口中高唱,卻是改了詞自嘲。
划來又劃去,當真兩番渡河。紀桓面露異色,旋即釋然,看着顧星朗長身玉立神采奕奕,忽慈聲:
“直接決勝負吧,孩子。”
注:公竟渡河四句,漢樂府《箜篌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