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九百三十七章 山高水長
    “他會崩潰的。”淳月撤回手,沉默了好一陣方道。

    “所以要辛苦長姐,時時回宮,助他熬過這一段。”

    顧淳月試圖維持理智,因爲利弊抉擇在她這裏也非常清楚。

    卻很難,她蹙眉:“爲何瞞着所有人,卻對我承認?”

    “長姐已經猜到了,不惜扒我的衣領,否認只是欲蓋彌彰。且,”

    “且你覺得我不會反對?”

    “長姐度過了這樣的歲月,經歷了人生不可承受之重,更開闊,會更理解。”

    “若我反對呢?”

    “長姐以爲我要做什麼?”

    “首先,你須好好活着。此一項你若不能答應,那麼我也反對。並且,我會行動。”

    會立即告訴淳風。

    “我會。”阮雪音道。

    淳月不明白,“所以只是離開?他不會善罷甘休,會翻遍青川找你。”

    “他找不到的。”

    淳月不確定,想了想又道:“朝朝呢?”

    “正是爲了朝朝,我才一定會好好活着。與長姐一樣,我也想陪伴孩子,將她撫養成人。”

    淳月震驚:“你知道她在哪裏?”

    阮雪音確實有猜想,卻搖頭。“雖不知,我此番離開之後,很可能會見到她。”

    淳月越發糊塗,“所以你是打算,和朝朝一起消失?”

    “我消失,而朝朝仍在他身邊,長姐要他怎麼熬過這一段?”

    淳月閉眼片刻。“我很懷疑。他忘不了你的,雪音,你這樣離開他便更忘不了你,即使朝朝不在。你有沒有想過,若局面因此變得更糟呢?他若一蹶不振,從此無心朝政,你所說的,重建朝綱、穩固社稷、一統青川,就都不會發生。”

    “長姐真認爲他會麼?”

    淳月一怔,沒答。

    “這麼多年,反覆驗證過了,他不會的。縱使難熬,也許崩潰,他絕不會荒廢政務。他那樣自律、有擔當、心懷天下,長姐看着他長大,看着他一路走來,比我更清楚。所以我才說,他只須熬過這一段。”

    淳月沒法否定此判斷。“你真忍心?”

    “他會走出來的。時間治癒一切。”阮雪音道,“過個一兩年,長姐瞧着時機恰當,再爲他引薦佳人,屆時朝局應該也須他動用後宮之力,內外相合,也便渡過去了。人總是要向前看、往前走的,他有那麼多大事、要事須做,沒時間也沒精力一直溺於往昔——總會有佳人出現,比我更好,得他鐘情,攜手餘生。”

    論起來都是條分縷析、字字在理的,卻真能沿這條軌跡行進,全無偏差麼?“我說不過你。”淳月道,“他應該也是。天底下怕只競庭歌是你對手?”

    阮雪音從來收斂,此一刻卻笑笑回:“她也經常說不過我。”

    淳月長長嘆息,“你的囑託,我都記住了。但雪音,我是同意,並非鼓勵,你這一路西行,隨時想改主意都可以。”

    她復向前半步,動了動胳膊,有些踟躕。

    阮雪音瞧出來了,主動抱她,“多謝,長姐。”

    “我盼着你回來,雪音。你是我顧氏的兒媳,是我的弟妹,你的名字,與我一樣刻在大祁的玉碟上。”

    青川皇室規矩,除了族人,玉碟只錄妻與婿,不錄妾室,包括天子嬪御。

    這阮雪音倒不知,她還沒看過顧家的玉碟。是去歲大婚後錄進去的吧?而淳月這麼說,應是看過了。

    “太祖那一朝,除了武元皇后,還有女眷在玉碟上麼?”她鬼使神差問。

    女眷所指甚廣,族內女兒都是,但淳月聽明白了她在問什麼。

    “有。段明澄。”

    阮雪音不知爲何心跳很快。“她並非正妻,怎會——”

    “榮寵太盛吧。”淳月道,“這樣的破例,只天子能爲,定是太祖執意。”

    阮雪音已等不及要研讀那本故冊了。

    淳風在樓下小聲催促,雖不急,但也未免太久了。

    “我怕薛戰他們一直在外等,不周全。”兩人下來,淳風解釋。

    的確。“今日倒不見寧王。”阮雪音到底沒忍住提顧星延。

    “君上故意撥了差事給他,方便你來吧。”淳月道,“否則這時候該在的。”

    “早先曾聞,七哥有意長留霽都。”

    淳月點頭,“我支持。君上眼下需要幫手。”

    如此倒是兩全。阮雪音不知該爲顧星延高興還是嗟嘆,終與淳月作別,出了鎮國寺。

    馬車飛馳,往覆盎門去,城內聲勢減退,該因“皇后車駕”已遠。

    真正的皇后車駕也便一路向西,三天三夜過去,沒有追兵,薛戰也沒收到任何旁的指令,阮雪音方徹底踏實,想着這最後一次與顧星朗的“互弈”,總算以她險勝告終。

    接下來只剩淳風了。

    入祁西地界的正午,她們如常停駐在一片密林內,暗衛前往最近的郡鎮買喫食,半個時辰後歸來,與薛戰竊竊私語。

    阮雪音率先察覺,猜測或是一直在等的那件事發生了,故意靠近車門邊豎耳,惹得淳風也跟着留意。

    果然隱約聽得“皇后”二字,還一再出現,淳風好奇心大起,開小半門,命薛戰過來。

    “何事?”

    薛戰覺得無不可稟,尤其對皇后,拱手回:“皇后車駕在距舊西境約八十里的官道上遭襲,車毀人亡。”

    淳風臉色一變:“你放肆!”

    “末將僭越。但消息確鑿。”

    淳風當然知道是說的那隊假把式,仍聽不得皇后、車毀人亡之類的詞出現在同一句話裏。惡氣發出來了,她怪道:“車內有人?”

    薛戰看一眼阮雪音。

    “有。”阮雪音道。

    “嫂嫂你知道?”

    阮雪音便命薛戰留下喫食,關上車門,同淳風往裏坐,“邊喫邊說。”

    一路上雖忙於趕路,喫喝是不愁的,有事要談,淳風根本不覺餓。“是你與九哥定好的?”

    “嗯。這麼遠的路程,車內無人便太易露餡了。”

    淳風怔了怔神,“那人也是倒黴。”又覺這樣說不好,有指責兄嫂之嫌,“我不是——”

    “上官妧。”便聽阮雪音輕道。

    淳風好半晌反應不來。

    阮雪音遂將帶上官妧回來的始末細述,包括顧星朗身中會致死的奇毒,包括寂照閣那晚的夜鶯。

    從上官妧二入祁宮,到寂照閣了局,淳風剛好全部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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