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一百零八章 一物降一物(四)
    他心尖觸動,始料未及。

    阮雪音這麼一個,沒見過生母,不受父親喜愛,自幼跟着老師長大,幾乎可稱孤兒的人,居然說出來這麼一番珍視骨肉親情、而且直擊要害的話來。

    照她過去所說,惢姬大人也不是一個溫情的人。

    那她這些理論是從哪裏來的?

    書上?

    故事裏?

    還是在祁宮短短半年來的察人觀事,靠着她那副好腦子和一顆敏銳無比的同理心?

    因爲觸動,他半晌沒說話。那些句子在耳邊纏繞,尤其最後幾句,人生的短,時日的短,離別,擔待,不知爲何讓他不止想到淳風。

    他也莫名想到她,想起她說過有朝一日會返回蓬溪山,想起她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儘管此刻她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已經在九天前做了決定。

    阮雪音見他不言,知道這番終極陳詞起了效果,心下暗喜,打算趁熱打鐵再說幾句,對方卻先開了口:

    “你先前說我該果斷時不果斷,我什麼時候不果斷了?”

    阮雪音一呆。她適才着惱,只想着強調他的不是,幾乎是脫口而出。

    自然是指那件事。

    但她無意強調那件事。

    於是怔怔愣愣,含含糊糊,半天憋出兩句話:“君上恕罪,確實是爲了爭口舌高下臨時編造的。君上行事一向果斷,哪有不果斷的時候。”

    顧星朗不意她竟完全避開了那個話題,有些欣慰,又有些不甘心:“就算是辯論,也得以事實爲依據。你這樣是犯規。”

    “是。君上說得是。臣妾此番犯規,短時間內不敢再同君上辯論。淳風殿下的事,君上既打算重新考慮,臣妾謝過,此刻出去,也好交差了。”

    “誰說我打算重新考慮?”

    阮雪音聞言,幾乎要怒從中起。說了快一個時辰已經口乾舌燥,耐心也基本用光,便是她這麼淡定的人,此刻也將惱意寫在了臉上。

    顧星朗見她神色有異,有些心虛。他是君王,其實要怎樣可以。他不想被說服,對方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沒用。

    但阮雪音卻總讓他產生這種,不答應就過不去的心理機制。

    所以確實是要重新考慮的。且極有可能會改變主意。

    而他剛纔故意那樣說,純粹只出於私心。這麼好看,還沒看夠,哪裏能就這樣放走?

    不讓喜歡不讓碰,看看總可以吧。

    念頭至此,他知道自己終於還是犯了病,有些氣悶,重新拿起案上圖紙,不再看她:

    “你去吧。阿姌的事,我會考慮。”

    以她兩個月來對他的瞭解,會考慮,其實就是鬆口了。阮雪音放下一顆心,福身行禮,便要退下,忽而想到兩件事,猶豫道:

    “阮仲的事,以臣妾之見,君上如果十拿九穩,不若早些告訴淳風殿下。無論對方有意還是無心,對殿下而言,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此外,阿姌的事君上一旦要改主意,能否召其他人再來一趟挽瀾殿?殿下本人也好,瑜夫人也罷。爲各方面考慮,最好不要叫旁人認爲此事是我勸下來的。”

    顧星朗再次擡頭,就着從窗櫺間傾瀉進來的暮光看她,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朕有數。退下吧。”

    暮色已經由淺金轉爲深金色,連帶着空氣中旋轉的塵埃都清晰可辨。阮雪音出了御書房,雖感疲乏,腳步卻是輕快的。

    不僅因爲幫淳風辦成了事,還因爲自己今日表現,沒有預想得那麼糟。風度、儀態、腦力口才發揮都在正常水準,並不像受過內傷的人。

    也許懸崖勒馬的好處便在於此,沒有真摔,恢復起來也快。

    淳風果然還等在殿門口。開始晦暗的暮色裏,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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