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浴火一搏(打賞加更)
    不僅屋頂鋪着極厚的茅草,到此刻她才發現,整個建築的構成,從房梁到牆體,都是木頭。

    每年秋獵的日子由太史司觀天氣而定,確保狩獵期間絕無雨水。今日是第五日,五天來夕嶺都豔陽高照,而她這些日子看曜星幛,隱約記得這一片已經有半個多月未降雨。

    那麼這些茅草和木頭的乾燥程度絕對夠用,要引燃整座茅舍也不會太費力。

    她已經來不及想整件事的荒謬,它的前因後果,發生邏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安排出這樣一場毒局。只壓着步伐快速回到廳堂,既然有燭臺,屋內必有火折,她只盼能在廳堂找到。因爲如果廳堂沒有,便只可能在裏間。

    那樣當然很糟。她此刻最應該規避的就是打草驚蛇。

    然而矮几上沒有。窗邊桌案上沒有。桌案下唯一的抽屜內亦空空如也。

    她腦中轟轟作響,極速地翻,又不能發出聲音。她不敢去想屋內進展,此時任何焦慮與恐慌,都不能幫她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火折。

    廳堂沒有。

    她的胃越來越不舒服,連呼吸都變得侷促。

    所以在裏屋。說不定就在放燭臺那個高腳桌下第一個抽屜裏。燭臺在桌上,那是最方便取用點火的地方。

    她只能進去。

    如果此刻她的藥箱在,她大可以拿出幽息香吹入房間將那惡徒迷暈。

    但什麼都沒有,這裏是行宮,此刻在茅舍,連身上的披風都是雲璽帶的。

    天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她不能懊惱,所有情緒都無濟於事。找到火折,燃一把大火,從屋頂一直燒至四面牆體,不信那惡徒不逃命。

    她再次回到裏屋門側。那窗邊高腳桌離門不遠,反而離牀榻有些距離。遂壓着步子虛踩在地上迅速進去,右手拿起燭臺——

    若找不到火折,便只能採取這個七成把握的辦法。

    同時左手壓着力道,將桌下第一個抽屜拉開——

    火摺子。四卷。

    就像一個人在永夜裏看到光亮,嚴寒中忽擁火爐,她心中長出一口氣,卻不敢真的用鼻吸呼出,只覺得類似於蒼天有眼的那種庸俗感慨,如浪潮般拍打着整個胸腔。

    她伸手將四卷火折全部拿起,右手依然拎着燭臺,迅速退出房間。

    再無猶豫,她奔出屋外至裏間窗邊,豎起其中一卷快速地吹。她在山中長大,用火摺子極熟練,一吸一呼間火焰如曙光般跳躍起來。她後退兩步,憋足一大口氣揚起右臂將那捲火焰奮力扔向房頂。

    中了。火折落處,四周茅草肉眼可見地捲曲起來。

    她疾速跑至茅舍另一側,如法炮製。不知是氣力將盡還是時間流逝帶來越發沉重的心理壓力,火摺子是燃了,但她沒能像適才那樣一扔即中。

    她這才知道人在最危急關頭是沒有任何心情的,除了一試再試別無他法。好在第二次成功了,另一側屋頂也燃燒起來。而她自覺用光了最後的力氣。

    她有意將火摺子扔在茅舍兩側正中的頂樑柱之上,爲的就是讓火焰迅速向下蔓延,包圍整個裏間。

    還剩兩卷,但不能再扔了。火勢若來得過快,惡人是趕跑了,但她和紀晚苓會出不去。

    思緒飛轉,人已經返回裏屋門邊,紀晚苓的肩頭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連帶着前襟處一大片雪白若隱若現。

    而覆在她身上那人似乎已經丟了全部警覺。

    必須讓他快些意識到周遭情況。她擡頭,眼見火焰已經沿樑柱流竄而下。

    就是現在。

    她迅速吹燃第三卷火折,火苗於瞬息間竄起。緊盯牀榻上動靜,她閃身貓至牀尾垂下一半的紗幔邊,掩住身形,將紗幔點燃。

    起自屋頂的火龍沿樑柱下竄的速度比她預想的還要快,其中一側的火焰甚至點燃了窗上竹簾。

    過不了太久,它們便將轟然連成一片,整個裏間四壁會全部燃起來!

    她幾乎要宿命論地認爲這是冥冥中戰封太子對紀晚苓的庇護。

    重新掩身門邊,她心驚肉跳盯着屋內動靜和牀榻上情形。燭臺被緊緊攥在手裏,雙眼都盯得酸脹。其實從她去屋外點燃房頂茅草到此刻,只過了極短的時間,因爲紀晚苓還沒有真正受到傷害;但她神經緊繃,思緒紛繁,總覺得過了很久。

    房間內開始漫起煙霧,而那兵士終於感受到異樣,他轉了頭。

    阮雪音迅速回身隱藏至門背後,一顆心狂跳起來。濃煙已起,房梁已燃,一個正常人的本能不會驅使他捨近求遠,再從廳堂跑;且身在裏間,他並不清楚此刻外間情形,不可能犯險。

    他會直接跳窗。

    “該死!”

    燃燒聲漸大,她只隱約聽到低低一聲喝罵。

    但沒有腳步聲。

    她心中焦慮,握着燭臺已有些躲不住。事以至此,若不成也再無他法,她只好拼一拼。想來紀晚苓寧願死也不願受此屈辱。如果是她,便會這麼想。情況危急,她只能以己度人。

    主意已定,她再次確認拿燭臺的姿勢,以及片刻後要擊打對方的部位,閃身進了屋內——

    牀榻之上,只有紀晚苓還平躺着。屋內濃煙四起,即使昏睡,她也明顯有些呼吸困難。

    阮雪音亦在步入之後嗆咳起來。她有些怔,茫然四顧,窗戶上竹簾在輕微晃動——

    走了?

    每個環節都發生得太快,她來不及再分析,衝至牀榻邊便去抱紀晚苓,因爲牀榻尾部已經熊熊燒起來。

    說是抱,其實是連拖帶拽。她們倆身量相當,要把人抱起來本就費力,加之她沒有經驗,此時又筋疲力竭,紀晚苓還完全動不了——

    她嘗試叫醒她,連拖帶抱時喚了數聲,甚至騰出手來掐了人中,無用。這個過程裏她隱隱嗅到某種味道,將她抱離牀榻之後順手搭了脈——

    竟然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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