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鎖春深 >54.以血煉就
    “去取來。.”女子重複一遍,似乎有些不耐。

    那孩子終歸是怕的,低頭應了是,便匆匆往另一邊屋子去了。

    硃砂用荷青瓷的罐裝着,那孩子捧給文娘子後,恨恨地剜了一眼兩人,轉身氣沖沖地回到上首女子身側,“主子,剩下的硃砂都裝好了。”

    女子頷首,又看向文娘子,“我已然勸過你。既然你這麼有信心,只去做便罷了。成也好,敗也罷。與我這個孤家寡人,無甚關係。”

    文娘子抱着罐兒,微微躬身,也算是行禮,“多謝前輩相助。”

    這女子對於天師的怨結遠遠不是文娘子幾句話能夠解開的,她現在願意將硃砂賣與文娘子,多半隻因爲看中了文娘子身上的那股子氣概,這點文娘子是清楚的。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文娘子也不想再冒風險去觸黴頭,只側身對烏鷺吩咐道,“將銀兩送上去。”

    烏鷺應了是,伸手從腰間摘下一個巴掌大的荷包,盡數遞過去,“這裏一共二十兩銀子,並有五張百兩銀票,還請店家清點。”

    烏鷺本就對這女店家不喜,現下說話也少了幾分客氣,銀錢也只是捧在手裏,沒有半分送過去的意思。

    那女子只勾了勾脣角,吩咐身邊氣呼呼的孩子將銀子從烏鷺手裏頭取過去,卻半分也沒有看,只盯着文娘子的位置,“瞧着你頗有幾分面善,膽子心眼不是常人所能比擬。這番,可是要入京去?”

    文娘子迎上她的目光,霧濛濛的眸中看不出情緒來,只見她往前走了幾步,在臨近女子跟前時候停下,又在那孩子警惕的目光裏,從袖口裏兜掏出一道黃符,知道那孩子顧忌自己,也不強求別人來拿,只輕輕將符紙放在地上,指尖從上頭掠過,連帶着一道暗紅色的光。

    “前輩料事如神。”文娘子說道,“只不過前塵舊夢,終歸塵土。前輩既然已經淡出原先的生活,就更應該放下。這符咒乃靜心庵霖素師太所做,我瞧前輩這裏陰氣過重,邪祟作亂必定不少,特將此物贈與,還望前輩莫要嫌棄。”

    靜心庵雖爲廟宇,裏頭修行的確大多是些曾伺候過天師的女子,亦或者懂些收妖驅鬼之道的人物。文娘子曾去過那裏,因爲離姑蘇城近,在文娘子尚且不能夠自己點剎的時候,她便常常到裏頭求助。

    久而久之,也就與住持霖素師太有了幾分交情。這符咒據說是那等富貴家庭千求萬求也不一定能得的,十分珍貴。文娘子這一路上遇到許多難事,本都可以一符咒免去,卻都沒捨得用。

    一是因爲這東西着實是寶貝,用在這些問題上,難免是大材小用。二是這東西乃霖素師太一番心意,她也捨不得白白糟蹋。

    符咒的珍貴之處,顯然這裏在場的人都很清楚。當文娘子話音落下以後,烏鷺便忍不住驚呼,“娘子?!”

    連帶着上頭看不得文娘子主僕二人的那小孩子,也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看符咒,又看看文娘子。

    女子倒是平靜些,只不過嘴角勾起的笑有些不屑,“我這裏邪祟多,也是我養的。這些個東西,我不需要。你此去妖魔鬼怪衆多,不如自個兒留着保命用是真的。”

    只從這話來說,確實有幾分嘲諷意味在其中。

    連帶着女子那上挑的眉眼,似乎也在看不起什麼一般。烏鷺氣的差點兒跳起來,只覺得怎麼有這般不識好歹的人!“娘子!咱們走!”

    烏鷺上前去拉了文娘子,順便抓起地上的符咒,望着女子輕蔑的笑,又忍不住肚中火氣,“我看店家也是個天師之輩,緣何說話這般尖酸刻薄,竟比那街頭婦人還要口舌長些!”

    女子也不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這間屋子,“我倘若當真是個刻薄的,只怕你這口舌,也不能活着走出去!”

    “就是!”孩子也跟着瞪過來。

    文娘子知道,這話沒有半分誇大。但凡那女子願意,以她的能力,再加上這又是她的地盤,當真動起手來,文娘子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還有一個烏鷺跟着。

    所謂在外不結仇,文娘子拍了拍烏鷺的手,又看向女子的位置,“這丫頭氣性大些,前輩莫要見怪。至於符咒。”文娘子伸手,將烏鷺手中的符咒又拿過來,輕放到地面上。

    烏鷺瞧着,跺腳,“娘子!”

    文娘子卻點了點符咒,那黃色符咒上瞬間發出一道劇烈的紅光,照亮整間屋子,又映在文娘子的眼眸中,一切都撒上一層詭異的紅色。

    “好了,這符咒,當是文茵贈與前輩的東西吧。”紅光完全消失的時候,地上的黃符也不見了蹤影。

    文娘子抱着硃砂起身,又對着上頭女子微微頷首,接着拉了一把身邊還在氣悶的烏鷺,“行了,走吧。”

    烏鷺也只能斂了心思跟上去,扶着文娘子的時候還忍不住抱怨,“娘子爲何對她那麼好脾氣?那性子當真半點兒不把娘子當人看!”

    文娘子卻拍了拍手中的青瓷罐頭,“只憑這個,我也要這麼做的。更何況,也是過去的因果吧。”

    難道那店家也是娘子的舊人?!烏鷺沒敢再問,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扶着文娘子慢慢兒走回去,比起來時,文娘子似乎走的更慢了許多。

    兩個人的身影被日頭拉長,一直陷進沒有關上門的正堂裏,裏頭女子坐着,半眯着眼睛望門外,一直到身邊的孩子提醒,“主子,人都沒影子了!”

    她才挪開了視線去。

    “要交煉硃砂了啊……”女子摸了摸半邊臉上的面具。

    那孩子順勢跪下去,趴在女子膝頭上,聲音悶悶得,“主子不能不做這個了嗎?!您有多少血可以放的?”她猛然拉過女子的手,將掩蓋上頭的衣袖拉開,上面滿是刀子的劃痕。

    “世間硃砂,唯有人血煉就,方爲上等。你也不必勸我,只當我,是爲了過去的孽債做償還吧。”女子半合了眼眸,似乎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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