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趕到校長家,已經過了夜裏一點。
任苒所在的學校是一所私立高中,中產階級家庭的小孩居多,學校的教職人員家境大多也富裕,校長宅邸是一座很氣派的獨棟別墅,看上去價值不菲。
任苒和媽媽見到校長的時候,任苒差點沒認出來校長:這個平時保養得當、氣質儒雅的中年男性,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任苒,你身體沒有不舒服吧?”校長盯着任苒的眼睛。
“校長,我沒事……但是同學們……”任苒到現在仍然不敢相信媽媽告訴她的話。
“她們跟你分開,各自回家之後,都在一個小時之內……”校長說不下去了。
“什麼……怎麼會……”任苒覺得眼冒金星,身子不受控制似的往後跌了一步,媽媽扶住了她。
校長接着說:“這件事,現在只有學生家長,還有在這間屋子裏的我們幾個人知道,官方已經介入了,這件事非同小可,誰都不能保證,這件事跟最近的世界上發生的異常現象沒有關係。”
任苒腦袋嗡嗡作響,只是看着校長的嘴巴在自己面前一張一合,他具體說了什麼完全聽不進去。
一小時後,失魂落魄的任苒跟媽媽返回家中。
走到家附近,任苒發現家門口停着幾輛神祕的商務車。車窗和車體一盤漆黑,只有擋風玻璃似乎還透着點光,就連號牌也是黑底。
任苒沒見過這種牌照,只是偶爾聽同學說過,似乎是什麼使領館專用車牌。
任苒沒有多想,跟着媽媽快速進入屋內。
一進屋,任苒再一次受到驚嚇:
有幾個彪悍魁梧的黑衣人,赫然站在客廳中央,而任苒的父親任昭,五花大綁地被束縛在一張小小的餐椅上。看上去好像此前遭到了毆打,臉上到處都是淤青。
任苒尖叫一聲,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動作,自己也被黑衣人之一緊緊抓住。
很快,黑衣人把任苒一家三口都控制了起來。
十幾歲的任苒根本無力承受這種激烈的時態,坐在椅子上,準確地說,是被綁在椅子上,只知道默默流淚……
一個看上去像頭目的黑衣人,掏出一柄匕首,刀尖對着任苒,語調空洞地問道:
“你認識卜宿?”
“我不認識。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任苒流着眼淚回答。
“說謊。”黑衣人的語調依然空洞。“看來你家教不怎麼樣,小小年紀就開始說謊,讓我來教你怎麼做一個誠實的女孩。”
另一個黑衣人起身,也掏出同樣的匕首,走到任昭面前,一刀刺入任昭的大腿,一瞬間匕首隻剩下柄部還留在外面,任昭甚至連叫都未叫一聲,便昏死過去。
任苒和媽媽同時哭叫起來,任苒大聲哭喊:“你說的那個人我真的不認識!我不認識你叫我說什麼!”
爲首的黑衣人慢慢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任苒:“好,好,就當你不認識。那,我換個問法。十年前,你是否遇到過一個身上衣服帶有斑斑血漬的人?”
“有,有。我還因爲他進了醫院。”任苒嗚咽着說。
黑衣人看上去來了興致,把匕首交給身旁的副手,湊近任苒,繼續問道:“進了醫院?醫生說什麼?”
“原來是這樣。”黑衣人又從副手手裏接過了匕首,隨意把玩着,好像在思索着什麼。
“昨天,你又看到他了,是不是?”黑衣人把玩夠了匕首,突然向任苒發問。
幾個回合之後,任苒已經平靜下來了。
雖然還是恐懼,但她也知道,現在的狀況下,每一個問題都不能答錯。
雖然不知道對方這幫人到底是誰,是什麼勢力,但明顯,現在是他們完全碾壓任苒一家三口。
每一個問題的答案,都有可能關係到任苒一家的性命。
任苒在考慮着這些問題的同時,表面上還沒有忘記裝出害怕和哭哭啼啼的表情。
在別人看來,任苒只是一個嚇得丟了魂兒的小女孩。
幾秒鐘之後,任苒哭着回答:“我沒見過,我只在十年前見過那個人一次,真的,我幾乎都不記得那件事了,是你剛剛提出來,我纔想起來的。”
黑衣人哈哈大笑:“說謊!說謊!如果你昨天沒有見過他,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子爲什麼都神祕暴斃,而你卻安然無恙?”
“我的同學死了,跟我也沒關係呀!不是我殺了她們!”任苒大聲辯解。
“區區凡人,自然是看不破自己的命運和死因。但是我們可以。”黑衣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任苒一眼,淡淡地說道。
任苒低下頭,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
要說實話嗎?
她擡起頭,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突然意識到,父親任昭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了。
她心中浮起一陣巨大的恐懼,嘶聲叫道:“爸爸!”
其中一個黑衣人走到任昭面前,掀開他的眼皮,又試了試他的脈搏,對着爲首的黑衣人搖了搖頭。
“凡人!螻蟻!真是沒用!”爲首的黑衣人怪笑了幾聲,也走到任昭跟前,像擺弄什麼貨物一樣來回擺弄着任昭那垂着的、毫無生氣的頭顱。
“也好,脆弱的凡人自己先撐不住了,卻是幫我們省了一樁屠戮。”爲首的黑衣人輕鬆地說着,旁邊的黑衣人小弟,兩人架起任昭的身體,將他拖入衛生間。
“任苒,你可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誰?”爲首的黑衣人再次發問,這次帶着一種莫名認真的語氣。
真實身份?
直到此時此刻,任苒一直都沒有懷疑或者考慮過這個問題。
打出生起就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任昭和小晴夫婦的女兒,一個普通的女高中生,除了六歲那年發生過一場意外,這十幾年的人生都順風順水,過得跟常人一般無二。
難道事實不是如此嗎?
“任苒,現在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忘掉你此前十六年的人生回憶,去你真正該去的地方,成爲你原本應該成爲的那個角色,償還你本應償還的那些……債。若非如此,你在這個世界的出生,便毫無意義。”
黑衣人的聲音在耳旁嗡嗡作響。
讓我忘掉過去?
讓我承擔角色?
讓我還債?
任苒無法消耗這巨大的信息量,還沒回過神,便聽見身旁的媽媽一聲痛呼,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