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城百姓終於能稍微安心,聽到剛纔還響徹全城的鬼叫聲漸漸稀落,至不再聞,長長舒了口氣,慶幸自己又躲過了一晚。
城裏身下的萬餘百姓,大都無甚餘財,有心離家出逃,又不知該往何方,每日裏只能戰戰兢兢,朝不保夕,得過且過。
玄清與鍾一樓回到府衙花廳時,大長老鐘鳴、六長老鍾海、七長老鐘山已是早已迴轉,正坐在椅上聲色飛揚的談論着,就算以鍾海的沉穩個性,此時喜形於色,不住的附和兩人。
“哈哈,玄清真人,今晚一戰可真是過癮。”鐘山是他們這輩中,最的一個,平日素有勇力,生性直率,見到玄清進門,忙站起身來,大笑道。
鐘鳴、鍾海也是緊跟着起身迎接,面上喜色更盛。
“三位長老辛苦了。”
“真人才是辛苦,我可聽說了,真人飛劍斬敵酋,一法震萬鬼,今夜之事還是多虧了真人。”今夜鬼患已解,大長老鐘鳴又恢復到了平時雲淡風輕、寵辱不驚的前輩風範,與之前如熱鍋螞蟻,團團亂轉的情形判若兩人。
玄清笑道:“若不是有茅山弟子相助,這麼多鬼怪,貧道一人也是力有不逮。”
“真人謙虛了,謙虛了。”
幾人又重新落座,一邊等待最後的彙總報告,一邊低聲商議善後事宜,幾人都很認同玄清的推測,過了今晚,邙城應是無憂了,玄清特意留下了一個返虛鬼修未殺,就是爲了好讓他報與邙山,自己這方的實力。
今夜,陰鬼都未能進城,清剿起來也相對容易,等到丑時正,各城的情況相繼報了上來。
鍾海一份份查看、彙總,鐘山站在他身後,伸着脖子看了眼紙上的數字,忍不住叫道:“好傢伙,今晚上竟然有將近三千陰鬼攻城,幸好、幸好,大部分都是無甚修爲的遊魂。”
玄清沉吟稍許,道:“這些遊魂雖然在我們幾人眼中不值一提,但普通的百姓卻無法抵擋”說着,轉向鐘鳴,接着道:“大長老,還得麻煩弟子們在南城嚴加巡視,不能放脫漏之魚。”
鐘鳴點頭應是。
“玄清真人,大哥,彙總出來了。”
“請說。”
六長老拿起矮几上的草紙,道:“今夜前來攻城的陰鬼大約有三千兩百多,其中返虛境有二,化神境有六,剩餘皆爲化氣境及一下的遊魂。”
六長老擡頭看了一眼玄清,見衆人沒有異議,接着道:“今夜大戰,直接消滅的陰鬼四百多,其餘皆已逃回邙山,但對方返虛二鬼折損其一,化神六鬼折損其四,而我邙山僅有十七個凡鬼期的後輩弟子受傷,並無性命之憂。”
“好”鐘鳴出聲讚了一聲,道:“這個真是不折不扣的大勝了,邙山損失一個返虛境的鬼修,也能讓他們痛上一痛。”
玄清認同的點點頭,在這金丹合道的真人鳳毛麟角的世界,任何一個返虛境的修士都已算是一方宗師了。
此時,八長老鍾一樓忽然出言道:“玄清長老,大長老,今晚來的兩個返虛鬼修似乎有些奇怪”
“怎麼?”鐘鳴詫異的問道。
鍾一樓皺眉思捋,道:“這兩鬼似乎是強行被提到返虛境的,侄兒能感覺到兩鬼根基不穩,返虛境應是能初步借用天地偉力,來護身克敵,但這兩鬼翻來覆去用的也僅是自己本身的力量,要不然,侄兒早就落敗,根本堅持不到玄清真人前來。”
玄清微微一笑,道:“這也沒甚好奇怪的”
“真人知道原因?”
“邙山原先被陰司打壓的喘不過氣來,憑什麼短短不到一個甲子,就能有了如此實力?”
三人皆都搖搖頭,以前誰都沒想過這點,聽玄清一問,才頓覺驚異。
“香火願力可是不遜色於功德之力的好東西啊”
鐘鳴眼睛一亮,急忙說道:“真人的意思是邙山鬼物竊奪香火願力,竟在批量製造返虛高手。”
玄清點點頭:“應是如此了,你茅山雖與我道家的修煉之法不同,但最後也是殊途同歸,何爲返虛,虛者,混沌也,陰陽未分,五行未明,最爲接近大道,返虛者,重歸於混沌也,雖說是歸於混沌,但這只是最理想的狀態,如今天地已分,陰陽已成,五行輪迴不息,誰也不知道混沌到底是何如,只能是更加貼乎自身之道,讓元神放空,無思無念,似假還真,使之處於渾然之境,以此來明悟己身,佛者光明,道者自然,鬼者陰森,魔者兇戾,儒者堂皇,混沌是一也是萬,全看自身之道合乎哪般,在渾然之境修行,不僅可以明悟己道,更能觀想以煉肉身,當然鬼物沒有肉身,這一時期便是凝結真身之時。”
玄清侃侃而談,另外四人也聽得津津有味,鐘鳴和鍾一樓雖然也是靈鬼期,等同返虛境,但與玄清修煉之法卻是大有不同,此刻聽來,相互印證,頓覺受益匪淺。
“真人,這願力如此神奇,爲何原先城隍不用他來快速提升自己呢?”
“願力化爲靈力倒是無所謂,但直接灌入身體,卻是有大問題,你們應該也知道,這香火願力是百姓祈願之時所化,唯有真神方能使用,他人強用,只能是因果纏身,以後再不得寸進,只能是在這種假的返虛境徘徊了,而且用了願力,卻久不應願,一個不好,就會受到天罰,這也是爲何拜神祈願之人衆多,但應驗之人卻是稀少的原因。”
四人皆都恍然大悟。
陰司之中有良願司,便是掌管應願之事,從萬千祈禱之中,依照其虔誠與否,謹慎甄別,發與速報司執行,而應願的那道願力,便會因果頓消,提升修爲,事半功倍,這世間被天庭、地府敕封的萬千真神,大多就是以這些純淨的香火願力作爲俸祿。
而大多未能應願的香火之氣,大都會被神印緩緩吸收,化爲衆神修煉所需的神力。
在玄清和四位長老閒談中,天色漸漸大亮,邙城重又煥發了些許生機,連續兩日,未曾受到鬼怪攻擊,百姓都是異常慶幸,臉上也多了幾分喜色。
北茅弟子大多都已前去休息,以便到今晚有精神巡視,玄清和四位長老,出了府衙,漫步在空蕩蕩的邙城之中,看着東方初升的朝陽,都忍不住鬆了口氣。
玄清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大長老,按說這邙城知府已是上報朝廷,怎麼這麼久還不見援軍至此,就連行省都未派人前來?”
“真人有所不知,我茅山與那京城的皇家供奉有私密渠道快速聯繫,之前便已聯繫朝廷,讓他們押後處理,不然朝廷援軍至此,不但我們要受到掣肘,而且凡人也很難傷到鬼物,說不定還會增添傷亡。”
玄清認同頷首,又問道:“我之前就聽你們說皇家供奉,這些都是什麼人?”
鐘鳴笑道:“這些供奉都是各修行宗門派駐到皇朝之中的,倒不是各宗門主動要求,而是當年大周太祖定的規矩,以此來對付那白蓮教。”
“你北茅也有弟子在那?”
“這供奉十年一輪換,我們與那南茅只有一個名額,只得互相交替前往了,恰好這新供奉正是我北茅弟子。”
玄清也是莞爾,北茅、南茅互相敵視,都稱自己爲正宗,不願和對方同處,但在外界看來,兩邊只是同門不同宗罷了。
“都說公門裏面好修行,不管他這句話,原先是什麼意思,但用在這些供奉身上卻是再合適不過了,就連八當年若不是在大周做過十年供奉,也不會如今這麼年輕就到了靈鬼期。”
鍾一樓笑笑,道:“大伯說的確實,雖然在皇朝要受些規矩,還常與那白蓮教廝殺,但大周皇帝卻是難得的大方,各種靈草仙藥,但有所求,無不應願,以前各派弟子還不願意去,現在幾乎是要競爭纔行了。”
“那先皇在位,欲求長生,就沒打過你們這些供奉的主意?”
“他倒是想,但這大周太祖當年有嚴令,後輩弟子不可取供奉長生之法,否則可廢位另立,要說這周太祖卻是英明神武,起於微末,憫民如子,而且最重要的是目光長遠,這神州歷朝歷代皇族知道有修行宗門的甚多,但從沒有說請來作爲供奉的,個個怕駕馭不了,大權旁落,而周太祖卻將其做爲祖訓,代代相傳。”
玄清也是附和的點點頭,來此世間多年,周太祖的逸事聽過不少,對其也是越發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