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剛剛走到燕六家院門,正巧碰上外出的燕六。
“哎呀,道長這是回來了。”燕六驚喜交加:“快快,家裏請,家裏請”
玄清笑着打了個稽首,道:“居士可還好?”
燕六一邊伸手邀請玄清進門,一邊道:“好好,好着呢。”
進入院門,院子裏再不復當初的雜亂,新鋪就的石板路,直通到正屋房門,左右各有一條碎磚夯實的路,通往別處,院子西牆處,新蓋了一座草棚,各類工具整齊擺放在棚內,東側紮了一道竹籬笆,籬笆裏面養着十幾只蛋雞,或趴在乾草鋪成的窩裏,或扒拉着積雪,啄食草籽。
籬笆旁邊還有一塊不大的空地,在厚厚的積雪下是翻新的泥土以及高高的田壟。
“我剛收拾了一塊菜地,等着開春暖和了,種上幾樣菜”
玄清掃望了一圈,頷首笑道:“不錯,不錯,成了親以後,確實不和從前一樣了。”
“道長可別笑話我了。”燕六不好意思的笑笑,掀開厚厚的門簾,招呼道:“快進屋暖和暖和。”
玄清低頭進入堂屋,屋子裏也重新收拾過,堂屋內原先擺放的土炕已是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八仙桌椅,堂屋比以前了許多,但卻整理的井井有條,到處都潔淨有度。
燕六跟着進屋,先是到堂屋正中的火爐旁,撥弄了一下未燼的炭塊,說道:“我把堂屋隔開了一半,當做臥房,就在這邊。”
玄清看向燕六所指的方向,點點頭,道:“不錯,你與宛再睡在外面土炕上確是不妥。”
“就是顯得堂屋了點”燕六尚有些不滿意,本來兩間的房子,隔成了三間,確實有些狹窄。
“我琢磨着過完年再在兩邊各加上一間,省的我娘再磕磕絆絆。”
玄清坐到了屋子的木椅上,道:“怎麼不見老夫人和宛姑娘?”
燕六一邊給玄清倒茶,一邊回道:“我娘受了些風寒,正在屋子裏躺着,宛去郎中那取藥了。”
“郎中?”玄清皺皺眉,問道:“去了鎮上?”
燕六坐到另一邊,笑道:“就在村裏,道長有所不知,就在道長離開不久,村裏就來了個遊方郎中,醫術確實了得,二瘸子一條瘸腿快二十年了,竟然被他一番鍼灸,好了不少,現在走路慢點,都看不出什麼來了。”
“哦”玄清來了興趣,笑道:“那確實醫術高明,不知這位郎中來自何處。”
燕六一邊填茶,一邊回道:“據他自己說,是來自巴蜀之地,巴蜀在哪,我也不知道,聽口音反正不是本地人,看着老態龍鍾的,但走起路來,健步如飛,一點也看不出老來。”
巴蜀之地離此何止萬里,一個普通老郎中能遊方至此,玄清也忍不住佩服萬分。
“這郎中現在何處,少不得貧道也要得空拜訪。”
“就在那飲牛山往上一點不對不對,現在應該叫玄清山”
玄清搖搖頭,道:“還是叫飲牛山好,畢竟如此稱呼已有近千年,豈能一下就改。”
“還是說說那郎中,山上又沒有遮風避雨之處,那郎中怎麼居住?”
“我也不太知道,反正一夜之間就多了幾間草屋,還有幾塊藥田,對了,道長應該也知道那地方,進了山以後,往東不是有塊山谷嗎,那郎中就在那居住。”
“可是村裏人取水的那裏?”
“就是那裏。”
玄清輕輕點了點頭,心裏暗暗思捋,如此奇特之人,稍時定要去拜訪一下。
燕六忽然滿臉興奮的說:“忘了恭喜道長了,皇帝陛下親封的大官,前些日子,就連府裏的大老爺都來了。”
“不是什麼大官,只是虛封的一個稱號罷了。”玄清笑道:“恐怕就連縣太爺都管不住。”
“怎麼會呢?”燕六驚異的說道:“我可聽說道長現在是御封的欽差,上可管君,下可管民,就連省裏的老爺們也能先斬後奏”
玄清啞然失笑,對於升斗民來說,身邊一個熟悉的人,突然被聖旨加封,各種猜測自然漫天傳遍,相對的,原本親近之人也會忍不住自覺低上一頭,像燕六這般,前後未有變化的,少之又少。
“你不必聽信謠言,貧道依舊是以前的三清觀主,沒有什麼變化。”
“可是府縣老爺說要過完年給你再重修廟宇,還說以後不得你允許,不準再進那玄清山,祿伯他們正想找你求求情呢。”
玄清苦笑不已,不能說府縣官員有錯,畢竟朝廷聖旨已是言明,但也不能說正確,因爲他們未考慮山下村民的生計,附近村子多以採藥、狩獵爲生,一旦不許進山,那麼村民生活何以爲繼,幸虧如今是冬日,進山之人尚還不多,若是春夏,早就激起民憤,滿腔怨恨可能盡數罪與玄清。
“不必擔心,你轉告祿伯,以往如何,以後還是如何,貧道自不會阻礙鄉民進山。”
“那太好了。”燕六雖然一直相信玄清不會封山,但沒有本人的親口承認,心裏尚還是七上八下,這會終於安心:“我等會就去告訴祿伯他們”
兩人飲茶閒談,大多是燕六問玄清此行的見聞,玄清略過邙山陰鬼之事,撿了些有趣的說給他,兩人笑語風聲,不知不覺已是過了半個時辰。
就這時,聽到院裏傳來腳步聲響,有人推門進到屋裏。
屋子密封,顯得有些昏暗,門簾掀開,外面光亮撒進屋子,頓時明亮起來。
“道長,回來了。”進屋的正是宛,裙布釵荊,不施粉黛,手裏提着幾個紙包,發出淡淡的藥香。
“宛姑娘。”玄清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
宛將藥包放到桌上,笑道:“還未恭賀道長受封呢。”
“只是個虛名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中午在這喫飯吧,妾身多做幾個菜,一來給道長接風,二來也爲道長慶賀。”
“太麻煩了,不必如此”
燕六站起來,道:“宛兒說的對,道長可萬不要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