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峯愣了，是真的愣住了。
不僅僅是韓老闆鞠躬的深度和敬業的態度，還有他嘴裏吐出來的話語。
兄弟我剛剛找到女朋友好不好，刷個牙就能結婚了？
隨即，他啞然失笑，意識到韓老闆用結婚代指了刷牙這事兒，明明就是個刷牙，非要說成什麼結婚，還這麼有儀式感，這北派傳銷窩點的送溫暖，可真是格外暖和，也不知道從哪個窩點學到的。
不過，這效果非常明顯，即使知道是對方刻意做戲，但是還是有一種享受八星級服務的感覺，升上了卓峯心頭，被人尊敬和重視的感覺，只要是人就拒絕不了。
“免……噢，謝謝，韓老闆……”卓峯不知怎地腦袋裏想到了古代的帝皇，差點就說出了“免禮”二字，幸好反應過來，改口謝道，他心中有些暗暗發笑，伸手拿過牙刷牙膏開始漫不經心地刷牙，只是那牙膏太少，沒刷幾下，就感覺嘴裏沒了味道，寥寥草草刷了幾下，沒用兩分鐘就完工。
心情是真的很不錯，卓峯正尋思着去討要毛巾洗臉，卻見斜刺裏趙建光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雙手還端着半盆水，見到卓峯刷完牙了，直接來了個90度鞠躬，奉上盆，喊道：“帥哥，請買房。”
一側的韓老闆緊接着也是一個90度鞠躬，雙手捧上打溼了的毛巾說道：“帥哥，請買房。”
這次卓峯明白了，在這裏，買房洗臉。
有了第一次，這次卓峯就熟練多了，也沒有太過驚訝，用水盆裏的水洗了洗臉，又用打溼了的毛巾擦乾，只是他有心懲戒趙建光，洗臉的動作不由地就慢了幾分，卻見趙建光一直折着身子，也不惱，一直堅持到卓峯洗完臉，臉色還掛着微笑，卓峯看了，心中不由地暗罵心理變態。
足足用了十多分鐘，這繁瑣的洗漱程序才完成，韓老闆指使着趙建光把牙刷牙缸牙膏還有毛巾洗臉盆安置好，估計是準備明日再結婚、買房，卓峯享受了這番八星級服務，心裏說不舒服那真是假的。
看到卓峯臉色那種滿足神態，狂徒韓老闆也是一臉的滿足，知道自己這套八星級服務又一次實實在在地把溫暖送到了新人的心裏。
洗漱完跟着韓老闆回到客廳喫早飯，此時的客廳中有四五個人正在擺放着塑料小凳子，小凳子就是家裏那種常用的凳子，可以摞起來的那種，每個小凳子凳子腿上都套上了棉布，也難怪剛纔一點兒聲響都沒有發生。
又稍等了十分鐘，陸陸續續人都來了，一一坐到小凳子上坐正做好，卓峯掃了一眼，大約20人左右，男多女少，沒有一個胖子，雖然穿着有頗些過時，面色也不好，蠟黃蠟黃的，但是精神卻非常抖擻、眼神非常自信，彷彿心中有什麼執念未了，又似在從事什麼神聖的職業。
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身殘志堅吧。
卓峯估摸着這裏的伙食肯定不好，搞不好就是傳說中的水煮菜、水湯飯，想想也知道，這個傳銷團伙剛剛南下，估計還沒有開展什麼“業務”，如果伙食好了，養這麼一幫人，光喫飯就是個大負擔。
“尊敬的領導來了？”
“尊敬的領導來了！”
只聽到“轟隆”的一下，現場所有人瞬間都站了起來，喊道：“尊敬的領導，早上好！”
“尊敬的領導，早上好！”
“尊敬的領導，早上好！”
幾乎是條件反射，更應該是從衆心理，卓峯也順勢站了起來，嘴巴開合了幾下，孃的也喊出了這句話，末了他這才發現自己着了道，卻是又發現有些無可奈何。
認識到這點，卓峯有點牙疼。
人在集體中，相對於集體的意識，個人的意識實在是太過渺小，不知不覺地就會被影響，發生從衆、盲從的行爲，或許這種服從大多數的思想，早就刻印在了人類的靈魂深處，代代遺傳，否則很難解釋，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發生過很多起或大或小的踩踏事件、盲從事故、從衆行爲。
衆人的歡呼很是響亮，很是興奮，領導也很是滿足，尤其是看到新人卓峯也加入了這一隊列，這說明這個新人在團隊裏融合的不錯，也說明今天早晨送溫暖送的很是及時和標準。
領導給了狂徒韓老闆一個讚賞的眼神，卓峯發現韓老闆激動得有些渾身顫抖起來，雙手哆嗦着，卓峯相信如果此刻領導就是讓韓老闆跪着爬過去，他肯定會二話不說地照做。
可笑加意外的是，卓峯這個念頭剛剛轉過，真有兩人跪着爬了過去，他們一人拿着一塊毛巾，使勁地擦着領導的那雙皮鞋，前後左右，仔仔細細，一如昨晚。
真，變態。
卓峯嘴巴張合着，只能這麼評價，原以爲昨晚那只是一出演給自己看的戲，卻沒想到，這是常態，還是每次見到領導後都必做的事。
這個所謂的領導，這個傳銷團伙，在籠絡人心、洗腦控人方面，真是有一套。
領導開始握手，從前排開始，按照順序，一個接着一個。
領導畢竟是領導，從不彎腰，更不會低頭，他挺着肚子，俯視着衆人，一身的王霸之氣，檢閱着臣民，臣民們每個人眼中都射出或敬仰、或狂熱的目光，身子不假思索地折成了90度，喊着：“尊敬的領導，早上好。”
“尊敬的領導，辛苦了。”
“尊敬的領導……哎呦，我肚子疼……”
尼瑪，誰？誰？誰？
在這麼神聖的就餐儀式上，說出這麼掃興的話兒來？
衆人目光一轉，發現正是新來的那人。
“嗯，韓老闆，帶他去廁所。”領導正在接受衆人膜拜，自是不能事態，張開金口，緩緩說道。
“謝了……”卓峯說完，小跑着就奔向了廁所，不用說，肚子疼是假的，胃裏噁心卻是真的，在21世紀，竟然還能看到這種神棍，真是開了眼了，更讓人不可思議的，神棍貌似還挺有影響力，發展了大批人來傳銷。
這個世界太瘋狂，受不了，容我先去廁所方便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