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嬌鸞令 >第三百五十八章:決定
    第三百五十章回不了頭

    是啊,爲什麼呢?

    其實王羨心裏隱約明白的是,崔長陵從來就不是一個公私十分分明的人——這話聽來不像是什麼好聽的,可放在崔長陵身上,偏又不一樣。

    她從前覺得他高高在上,不沾人間煙火氣,後來覺得他有血有肉,便正是因爲,他也會假公濟私。

    就好比她入廷尉府的種種事由,再拿這次襄陽的事情來講。

    貪墨案於他一個當朝的尚書令而言,是絕不應該輕縱了任何一個人的,可他不一樣默認了鮑護所言,等同於默許了庾子惠所說的一切嗎?

    該抓的抓,該殺的殺,他們的目的,是要把手伸到襄陽去,而非一鍋端了這些涉案官員。

    是以在崔長陵的心裏,始終有那麼一杆稱,孰輕孰重,他永遠拎得清,公與私的界限,從不會劃分的那樣清楚。

    但那是大是大非,又或是身邊親近之人上,他纔會如此。

    眼下嘛……

    眼下這個馮啓功,與崔長陵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際,而馮啓功又是南漳涉案官員之首,崔長陵還要從他身上挖出蕭佛之,既然如此,爲什麼要給他留有餘地呢?

    說到底,崔長陵想要的什麼證據和線索,鮑護都能給他,而他自己也說過,哪怕庾子惠再不想叫他動蕭佛之,如今他身在南漳縣,廣陽王意欲謀反的案子要查下去,庾子惠就不得不配合他,估摸着這話也交代過鮑護的,最多隻是勸一勸,總不可能真的給崔長陵下絆子,扯他後腿。

    那馮啓功開不開口……

    王羨眯了眼,低頭看一看崔長陵,因她站着,而崔長陵又坐的稍稍靠前些,她並不能瞧見他面上任何的表情和神色,於是她調轉了視線,又把目光落在馮啓功身上。

    那頭馮啓功跪的直挺挺,卻始終低垂着腦袋,崔長陵的話,他好似聽進去了,又好似沒有,反正方纔問完了崔長陵那樣一句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擡起過頭來。

    馮啓功開口與不開口,對崔長陵而言,都是一樣的。

    他這樣的態度,大有死也不開口的意思,何必僵持不下,虛耗光*******子……”王羨放低了聲兒,極清淺的叫了一嗓子。

    崔長陵眉心一動,沒有理會她,又打斷她後話:“大康三十五年,你尚未調任南漳,彼時濯陽縣遇旱,百姓的土地叫巧取豪奪,無以爲生,馮大人,你做了什麼,還記得嗎?”

    王羨眼中閃過茫然,而堂下馮啓功卻在那一瞬間擡起頭來,眼底流轉過的,是驚詫。

    “令君你——”

    馮啓功目瞪口呆,後面的話,是說不下去了的。

    大康三十五年,他未調任南漳,彼時在濯陽,他不過是個小小的主薄,根本就是不入流的那一等,沒有人把他放在眼中。

    可是那時的他,卻只是一心想要爲百姓做些什麼事情的。

    濯陽遇旱,百姓土地叫巧取豪奪,他又如何能夠坐視不理呢?

    那時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哪裏像是如今這模樣——

    馮啓功低頭看看自己的一身狼狽,突然之間鼻頭一酸:“令君怎麼知道那些陳年舊事?”

    崔長陵面不改色,只是盯着他未曾挪開視線:“大康三十五年,我已入朝,彼時我掌廷尉府,對於濯陽遇旱,那些喪盡天良的畜生巧取豪奪百姓土地之事,既有耳聞,也有關切之心,只是奈何昔年京中事多,容不得我抽身到濯陽縣去。馮大人,濯陽百姓的冤屈,皆是經你之口,才能替他們申辯出來,你說,我如何知道?”

    馮啓功從沒有想過,在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後,還會有人記得當初他爲濯陽百姓做過的一切,而這個人,竟是堂堂博陵崔不問。

    崔長陵今日願意留這個餘地給他,願意給他一條退路,叫他有一個絕處逢生的機會,其實都只是爲了數年前他的那片愛民之心。

    馮啓功越發低下頭,深感無顏面對今日之崔長陵。

    崔長陵自然也看得出他心中所想,倒也不覺得如何不屑,只是語重心長:“當年你爲百姓能豁出一切,一個小小的縣衙主薄,尚能做到那般地步——馮大人,起初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把你變成了今日這幅模樣呢?”

    官兒是越做越大了,可也是越來越身不由己。

    他先前說,他們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又哪裏知道他們這些螻蟻的苦楚,這句話,是他滿肚子無處可訴的委屈,到頭來,只能化作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罷了,而這樣一句話,又彷彿是他爲自己開脫的藉口……

    馮啓功嘴角揚起自嘲的弧度:“是啊,怎麼就變成了今天這幅模樣,連自己看了,都覺得厭惡噁心。”

    王羨秀眉一攏,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雖然不知道大康三十五年究竟發生過什麼,可隱約能聽出個大概來,且直到今日,馮啓功有本事叫崔長陵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給他留餘地,可見當年他的確爲濯陽百姓做了不少的事,甚至可以說,救濯陽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吧。

    她深吸口氣,將之前的不屑與鄙夷悉數收斂起來:“馮大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便可見你還有一份善心和善念。先前我言辭激烈,馮大人說苦楚,我因不知那段舊事,便只當馮大人以此做藉口,試圖給自己開脫,也試圖叫自己心下更加安定,如今看來,是我武斷了——”她拖長了尾音,一低頭,正巧見崔長陵目含驚詫的擡頭掃向她,於是王羨噙着笑,略想了想,“走到今天,其實也不算是徹底沒了回頭路。馮大人,令君願意留餘地,也願意把後路留給你,願不願意走,那不是全在你一念之間嗎?”

    “回頭路?”馮啓功擡頭去看她,“王大人覺得,還有什麼回頭路呢?我在南漳任職的這些年,所貪之數,足夠陛下砍我十次八次的了——我早就回不了頭了!”

    既然

    已經回不了頭,又何必時至今日,還要拖了別人下水。

    王羨有些發愁,其實也有些生氣,這種人迂腐的很,一根筋的認死理,好說歹說就是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咬了咬牙,低頭叫崔長陵:“夫子,這怎麼辦?”

    第三百五十一章討人嫌

    遇上這樣的人,連崔長陵都有些頭疼起來。

    這可真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吧?可到頭來怎麼樣呢?合着馮啓功是軟硬不喫。

    方纔提起大康三十五年濯陽之災,他分明也是動容了的。

    那時他是一顆赤子之心,想爲百姓做點事,更想爲朝廷做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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