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只是細微的顫動了一下。
如果不仔細看，會以爲是自己的錯覺。
但經過廣播的‘提醒’，屋內幾人的神經都很緊繃。
沒人說話，大家都盯着地上的屍體。
華峯和徐諸聽到槍聲，從隔壁跑過來。徐諸的四個包都裝得鼓鼓囊囊，他看了一眼屍體，埋怨說：“還真是不讓人安生！”
這時，屍體突然劇烈抽搐。
徐諸嚇了一大跳，臉色慘白，就差跳起來。
“這…這…這……”
華峯來到林然身邊，查看了林然的傷口，說：“自制子彈，進去的不是特別深。你忍忍，我給你弄出來！”
林然點頭。
華峯摸出一把匕首，隔開林然的衣服。
“忍住了！”
林然咬住嘴脣，點頭。洗髓丹給了他更加強悍的身體，但沒有增強他的抗疼痛能力和意志力。
林然回想起當初被食屍鬼抓傷時的傷勢，再疼，應該也不會比那更疼。
……刀子插進林然肩膀，攪動。敏捷地用力一挑，靈巧得就像畫家手中的畫筆。
‘砰、砰’
鐵碎掉在地上。
林然長舒了一口氣，額頭滿是冷汗。
華峯深意地看了林然一眼，豎起大拇指。
“真男人！”
林然搖搖頭，苦笑。
華峯很快幫他把傷口包起來。“只要不感染，過段時間就會好！”
“林然！”周雨擔憂地喊。
地上的屍體動得越來越頻繁，就像落盡滾水裏的鴨子，眼見着就要站起來。
徐諸撲上去，藉助體重的優勢將屍體壓在身下。
“看什麼，快過來幫忙啊！”
林然一劍，斬斷屍變的屍體脖子。
血濺了徐諸一臉。
林然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想裝會兒逼來着——”
華峯和徐諸擡起屍體，周雨打開窗戶。兩人將屍體扔出窗外。
火車呼嘯，兩旁是高高的土坡，屍體片刻就不見了蹤影。
徐諸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掉額頭的汗水，鬆了一口氣，說：
“真擔心又是一車子喪屍——”
咯噔
徐諸的話把氣氛一下子拉低了好幾度。
大家都想到三河站喪屍成羣的場景。人們胡亂跑散，被喪屍追咬。誰也不想再經歷一次。
林然起身，來到屋外。
車上的人都聽到了廣播，臉上或多或少有些不安和疑慮。
“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不要讓我抓起來，否則！——”
“不會真的有喪屍吧？”一個女人擔憂地說，“現在連妖怪都出現了！”
“別胡說！”
林然也很好奇，那個廣播到底是惡作劇，還是真有其事。後面上車的人沒看到，他們可是看到活蹦亂跳的喪屍。
而且，車廂內纔剛被丟下去了兩具。
如果，其他車廂也有死人在……林然很好奇他們能不能解決。
“華峯！徐諸！快！”林然大聲吩咐，“其他人都動起來！拿東西把路口堵上！”
綠皮火車的車廂連接，沒有封閉的門，不像釜山行，可以通過簡單的關門來隔絕喪屍。
“有病吧！大晚上的吼什麼！”
“喫飽了沒事兒做？”
第一節車廂的大部分人，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
華峯第一個反應過來，抓起箱子、被子，桌子板凳就朝外扛。其他人看着華峯，也沒阻攔。
周雨不明白情況，只是本能地聽從林然的吩咐，抱起地上的箱子，也跑出來。
周雨剛丟下行李箱，一陣騷亂從後方的車廂傳來。
周雨擡起頭，只見一羣人擁擠推拉着朝這邊跑。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絕望地哭喊。
“不要丟下我！”
“滾開！別擋路。”也有人大喊。
更多的人根本來不及多想，就像森林火災後的動物，一個勁的朝安全處跑，也不管跑在自己身邊的是誰。
“這是怎麼了？”坐在臥鋪的光頭起身，來到屋外。
第一隻喪屍從人羣中露頭。
喪屍爬上人堆，壓倒正在逃跑的人，大口大口撕咬。逃難者還想爬起來，一下又被喪屍撲倒。雙方的力量存在相當大的差距。
逃難者拼盡全力，用手也想向前爬。指甲刮擦地板，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
很快，逃難者一動不動。喪屍仍不滿足，大口撕咬着屍體，直到這具屍體也站起來。
逃難的恐慌壓過了一切其他聲音，誰也沒注意地板摩擦的嘶啞聲。
一號車廂的衆人很快明白過來，如果任由人羣衝進車廂，就算不被喪屍咬死，他們也要活活被擠死。
二號車廂的人發覺不對，也開始朝一號車廂跑。
光頭一腳將跑過來的人踹回去。
“滾蛋！”
如果心軟放了一個人過來，大家隨後就會被人羣淹沒。
這是末日，不是可以隨意表達善心的時間。
“求求你們，放我們過去！”
“救救我，不要丟下我！”
“我一大把年紀沒什麼，把我孫子接過去！求求你們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撲通跪下，將一個小孩子推向衆人堆砌的雜物堡壘。
老人跪在地上，哐哐磕頭，瘦弱的身子微微顫抖。
他擡起頭，虔誠地眼中滿是混濁地眼淚，雙手捧出祈求的姿勢。
“林哥，”徐諸咬着嘴脣，“我們把那孩子接過來吧！反正就一個孩子，又佔不了多大地方！”
徐諸低聲下氣的，都開始喊林然哥了。
徐諸很清楚，這裏只有林然的話，才意味着權威。
四周的人看向林然。
林然心裏一痛，看着祈求的老人，他心裏也很難受。但林然也深深知道，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他不能打開這個口子。
“不！”
林然冷冰冰地吐出一個字。
聽到這個回答，有的人鬆了一口氣，有的人垂下腦袋。
“林然！你不能這麼沒人性！那是個孩子，你怎麼忍心眼睜睜看着他被喪屍咬死！”徐諸氣得嘴脣直哆嗦。
“是啊，”宋萱抱着小女兒站在門邊。身爲母親，她自然而然對孩子有着偏愛，“救他一個，應該沒什麼吧？”
林然冷着臉，沒有回答。
這時，喪屍已經衝進了三號車廂。
轉瞬之間，就會衝入二號車廂。
二號車廂內的人徹底瘋了。
有的人對着林然開口怒罵，各種難聽的、問候家人的話破口而出。
看着一張張猙獰扭曲的面孔，林然幾乎想要扭過頭。就算是他，也無法直面這麼多人的責難。
爲了自己的生，將其他人的生路斷絕，這是對的嗎？
打着這樣可以救更多人的幌子，決定他人的生死，可以嗎？
林然心中的答案是，不。
在任何情況下，不尊重生命的行爲，都是卑劣可恥的。
可如果不得不這麼做，林然願意揹負這份罪名。
二號車廂的人眼見着喪屍逼近，一些人開始學林然的安排，把雜物堆在連接處。
這是很簡單的思路和操作，他們缺少的，是前瞻性的目光。
一些人抱起一號車廂的雜物，就朝二號連接處跑，又引來不少一號車廂的叫罵。
少數還對人性存在幻想的人，跪在雜物堡壘前，拼命磕頭。磕頭聲越發猛烈，令人膽寒。
“不行！我受不了！”徐諸罵了一句，丟下搬來的雜物，就從頂上開始朝二號車廂爬。
“徐諸！你幹什麼！”看到這一幕，周雨急得直跺腳。
這個時候爬到二號車廂，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但徐諸的目的不是去二號車廂。
他趴在雜物堡壘頂上，朝下伸手。
“孩子，把你的手遞給我！”
就像從天堂落下的繩索，徐諸的手化作了生的希望。
下方的人一下活躍起來，紛紛跳起來抓徐諸的手。
“滾開！滾開！”徐諸排開那些伸來的手，想從老人的懷抱中接過孩子。
不知道是有人推了一把，還是老人支持不住摔倒了。
老人和小孩瞬間被人羣淹沒，其餘的人還像渴望上岸的魚，拼命躍出水面。
徐諸看着被人羣踐踏的老人小孩，一時失神。
二號車廂的障礙物堆積得太晚，沒能成功阻攔喪屍。
喪屍的大軍涌來，一下將人淹沒。
二號車廂的人也因之越堆越多。他們還能活着，完全是因爲人太多把喪屍的路堵死了。
徐諸這一失神的瞬間，至少三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一股巨力將他朝下拖拽。
徐諸心裏一寒，眼見着就要墜入人羣，難逃一死。
在這種生死關頭，根本沒有秩序和絕對的善良可言。
上帝眷顧善良的人，但也厭惡愚蠢。
眼見着人頭越來越密集，就如同一隻只喪屍等他墜落，把他撕碎。徐諸閉上眼睛。
千鈞一髮。
一隻有力的手從後方拽住他，猛地用力，把他拖回一號車廂，摔在地上。
徐諸包裏的金飾品，手機掉落一地。
冷汗佈滿他的額頭，徐諸看着旁邊的林然，試了好幾次也沒能說出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