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睜開眼，臉色堅毅。
“預言。”老士師杵着柺杖站在林然身邊，一直注視着林然，“關於末日的預言。”
“你想告訴我，我是那個救世主？”
老士師苦笑，皺紋堆積：“你看到了什麼？”
林然皺眉。他想了想，試探問：“你不知道預言裏講了什麼？”
“不全是，”士師回答，“我知道一部分。殘缺的不完整的預言：會有一個外來者拯救我們。”
“他將御火而來，呼風喚雨。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他將拯救我們，也將毀滅我們！”
“過去，我一直無法理解這些話。我以爲，會有一個人從火焰中誕生…原來指的是武器的火。”
其他的也對應上了。
林然是第一個學會自然魔法的雄性。
而自然魔法可以呼風喚雨。
只是，‘他將拯救我們，又將毀滅我們’是什麼意思？
“你確定是我嗎？”林然問。又爲什麼是我？
“我不知道，”老士師回答，“你的內心應該比我更清楚。”
林然不喜歡這種模棱兩可的對話。
如果我知道，我還需要問你？
士師說：“前些日子，有一羣和你一樣的人，闖進神廟，殺了我們的人，然後進了神廟腹地。”
“來的時候我聽人說過，他們是羣什麼樣的人？”
老士師踱步回毛毯坐下，說：“他們和你很像，我還以爲他們是預言中的救世主，放了他們一馬，結果被他們闖過去。”
“腹地裏有什麼？”
“我不知道。這也是你需要去了解的問題。”
“我？”
這時，之前帶林然來小屋的猢猻走進來。
“打擾了，”那人說，“士師，元老會的人請您過去。”
“好！”
士師撐着柺杖站起來。
由士師組成的會議組織，被稱爲元老會。
“明巖，你先帶泰安下去吧！”
“是，士師。”
林然起身，恭送老士師離開小屋子。他們的談論還沒有結果，但足夠讓林然頭痛。
“她還在沉睡，可能需要兩三天才能醒過來。”
明巖走在前面，不等林然問起，就自己開口說。
“是嗎，我想過去看看她。”
明巖停下腳步，轉向另一個方向。
邊走，明巖邊向林然介紹：
“這裏是潛修室，只有士師能夠在裏面修行。”
林然從其中感受到特別濃郁的源流之力。
事實上，在進入泰希達爾後，林然對源流的感應就越發強烈。
就像是，源流是從這裏誕生，朝四面八方擴散。
“這裏是貯藏室，平日裏的食物放在這裏。”
“這裏是明修室，在神廟修行的德魯伊白天會在這裏。現在她們都回了自己房間。”
在明巖的耐心指導下，林然記下了大部分神廟的房間。
神廟作爲生活區的功能一應俱全。
“這裏，”明巖停下，“這裏是療養區。神廟裏的溫泉水源源不斷的流經這裏，受了傷的德魯伊會在這裏療傷。”
林然一眼看到還在沉睡中的明葉。
“她怎麼樣？”
明巖沒說話。
“怎麼？很糟糕嗎？”林然心裏一緊。
明巖努努嘴，說：“我不想隱瞞你，奧特克蘭。生命之泉的水只能治癒外傷。明葉是因爲使用自然魔法過度，導致的生命枯竭。通俗來說，就是明葉一下子老了二十歲。這是溫泉水無法治癒的傷勢。”
明巖沒說話。
“那她現在這樣昏迷，會一睡不醒嗎？”
“也有可能會醒過來，”明巖說，“如果她生命力足夠頑強，還有幾年可活。”
“你在忽悠我對不對？你知不知道我做出了什麼犧牲我，又花了多大代價才把她送到這裏！你現在告訴我，沒用？”
明巖向後退了兩步，躲開林然的唾沫，說：“我沒有。奧特克蘭。”
林然雙手抱頭，一下蹲在門口。
在溫泉裏躺夠的人陸續從兩人身邊離開，紛紛看一眼蹲在地上的林然。
長久，林然擡起頭。
“你一定知道什麼救她的辦法？對吧？不然你不會和我說這麼多話。”
“是的，”明巖像看一隻上鉤的魚，“傳說，在神廟深處，有一棵仙桃樹。只要吃了樹上的果子，就能長生不老，永生不死！”
“那只是傳說……”
話剛出口，林然就反應過來。他現在的生活，在幾個月前也是傳說。
明巖說：“曾經有一個人，進入過神廟腹地，帶回一枚仙桃。這人就是你今天看到的老士師，他已經一百歲了——”
一百歲，在人類裏，也算長壽老人。
對於猢猻來說，更是活了三輩子。
差不多，等於人類活300歲。
林然想起老士師對自己說的話：腹地裏有什麼，必須你自己去了解。
他知道，但他不說。
林然不解。
又或者，明葉的傷根本就是一個騙局。明葉已經被治好，只是吃了安眠藥，還在沉睡之中。
林然不敢賭。
“我可以進腹地嗎？”
“當然，”明巖回答，“隨時都可以。”
“好。請替我轉告老士師，我會去的。”
明巖帶林然回到臥房，加圖已經在房間。
林然和加圖打過招呼躺下。
明葉是爲了林然，纔會受這麼重的傷。
就算只有一線可能，林然也要去看看。
更何況，這或許真是他無法躲避的命運？
林然睡不着，起身出門。
神廟的夜格外寂靜，只能聽到海濤般的風聲。
林然順着階梯向下。這不知道多少年前鑿出的石階，破爛不堪。林然踉踉蹌蹌，藉助月光向下。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強烈的渴望：逃走。
跳下神廟，逃進原野，遠遠的逃離妖族和猢猻，逃離這一切不平靜。
林然走進療養室。
明葉靠在石頭上，睡意正酣。
林然還是無法長久直視明葉的面容。種族不同，導致的審美不同，讓林然認可明葉的美。
可這不妨礙他知道明葉爲他做了什麼。
林然從小像個孤兒一樣長大，有一顆冰一樣冷的心。
林然沒經歷過，也不懂得溫暖和幸福。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林然只學會了善良和感恩。他不想辜負任何一個對他好的人。
林然在明葉身邊蹲下，手指撫過明葉的額頭。
明葉動了一下。
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林然說，如果我真的是救世主。
爲什麼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