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現一個洞窟，四壁足有數百米寬闊。
中間橫着一條石階。
石頭黯淡無光，平平無奇。
林然剛跨出腳，就感到一陣吸力從石頭上傳來。對未知本能的恐懼，迫使他收回腳。
“神廟裏真的有仙桃嗎？”林然問身後的老士師。
老士師愣了一下，像是不明白林然爲什麼這麼問。
“這座橋叫試煉之橋，只有能通過這座橋的，纔算是德魯伊的一員。”
“通不過呢？”林然忍不住問。
老士師渾濁的目光瞟過林然，沒有回答，繼續自己的話：
“然後，你會見到一座石林。石林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走出去的方式是凡是遇到岔路、拐角都朝最右邊走。”
“右邊？”林然牢牢記在心中。
“記住，朝最右邊走，”老士師警告，“否則你很可能走不出去！”
“好的。”林然再次謹記。
“然後再往裏走，你會找到一棵巨大的桃樹，長在山洞中央。上面只結了一個桃子，鮮紅欲滴，香氣襲人。”
“樹下趴着一隻神獸白虎。白虎在午夜入睡，白晝醒來。你要等白虎睡着時，悄悄的接近，摘下桃子，立即離開！”
好像童話故事。林然心說，“就這麼簡單？”
老士師眼中浮現怒意，跺了兩下柺杖。
明巖說：“看上去很簡單，奧特克蘭。我們已經派出過數十個德魯伊，前去採摘仙桃。他們一個也沒能回來！”
林然愣在原地，寒流從腳心升起。
林然不安地問：“一個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老士師粗魯地回答。
可是，不還有您嗎……林然想問，但看老士師已經不想理他，沒有說出口。
既然決定要去，那就去吧。
林然一步踩在石階上，無形的光輝朝四面八方擴散。
林然雙腳都放上去。
一步一步，朝對岸走去。光輝從四面八方收回，一點一點。連帶着林然手中舉着的火把，光輝也被橋身吸收。
林然感覺身子猛地下降，睜開眼，發現自己沉浸在一片水中。
巨大的陰影從四面八方逐漸向中心靠攏。
漫無邊際的長鬚在水中飄搖。
這是什麼？
林然拔出莫離劍。手伸到掛劍的地方，才發現沒有佩劍。
怎麼可能？
林然把自己忘家裏，也不可能把莫離劍忘房間。他一大早起牀還反覆擦拭劍身，默默對着劍祈禱，一路平安。
現在怎麼不在了。
林然深呼吸了一口，水波暈開。
他一手按住腰間，一手積蓄源流。
隨後，林然絕望的發現，源流也被傾瀉一空。
這好像他曾經做過的夢，失去一切，卻面臨着一切危險。
黑暗很快將林然包裹，吞噬。
林然掙扎着，不分方向地逃跑。
前方，一道亮光出現。
林然跑向亮光。
盡頭，站着一個人。那人緩緩回過頭。
林然對那張臉印象模糊。
莫離劍的主人。
莫離。
莫離信手一拋，莫離劍插在林然身前。
“身爲劍客，任何時候都不該丟劍！”
“前輩？”林然心中困惑，“您怎麼在這兒？”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林然想起，老士師也說，等了林然二十幾年。
爲什麼是我？
莫離大聲說：“有人想要闖進青帝陵！你必須在這裏阻止他們。這座陵墓，守護着一個關乎世界安全的祕密！”
莫離向前一步，伸手一指，一道劍氣刺穿林然身前的地面，深不可見。
莫離比林然想的還要強。
“爲什麼是你？”莫離怒道，“在生物圖鑑附主的時候，你沒問這個問題。撿走莫離劍，學會我的天問劍法，你沒問這個問題。學會自然魔法，成爲第一個使用魔法的雄性，你沒問這個問題。”
“現在你問我，爲什麼是你？”
“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取走你所有的東西，放你離開！你願意嗎？”
我不願意。
林然在心中斷然拒絕。他不像那些傳奇英雄，可以對上天大吼，你把超能力都拿走，我寧願做一個普通人。
如果失去生物圖鑑、失去莫離劍，林然早就死了。
他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依靠他人的力量卻反過來反對人家，是不仁義的。
林然也沒辦法厚顏無恥地說：這些東西是我應得的。
憑什麼？
磯石鎮全鎮覆滅，三河鎮寸草不生，火車站的人被喪屍咬死。林然卻可以活下來，憑什麼？
林然比普通人更高貴、更重要嗎？
林然做不到認可這一點。
“留下來，”莫離鄭重地重複，“這是你的責任！”
“不，前輩。”林然前進一步，拔起莫離劍，“我的責任不在這裏。請您放我過去！”
我不關心這關乎天下安危的祕密。
我更在意昏睡中的明葉。
“不可能，”莫離因憤怒全身搖晃，“要麼留下來，要麼——死！”
林然握緊莫離劍。
莫離劍鏗鏘掉在地上。
林然深吸了兩口氣。莫離巨大的威壓從天而降，壓在他身上，讓他幾乎跪倒在地。
林然再次撿起莫離劍，手指剛觸碰劍身。劍像有靈一樣，自動避開林然。
汗水順着額頭向下淌。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有什麼好怕的……
林然不斷安慰自己。一個劍客會明白這種感覺，在敵人純粹的劍意麪前，很難不心生畏懼。
林然一把抓住莫離劍，起身。
莫離已凝聚出一把源流之劍，指向林然。
“要麼留下，要麼死！”
“蒼生何辜？”
“蒼生何辜！”
林然斷然迎向莫離。這一劍，沒有半點源流之力。
如果給林然時間，讓林然冷靜下來做選擇，林然很可能選擇放棄。
同時面對死亡和無法戰勝的對手，這壓力過於巨大。
但這時的林然，滿腦子的都是要闖過去，不惜一切代價闖過去。
“蓬！”
劍身相砥，莫離灰飛煙滅。
林然這才發現，一切都只是幻想，他還好好地站在石橋上，已走了一半距離。
“士師，奧特克蘭走得好像很艱難？”明巖問。
作爲一個德魯伊，明巖自然走過這段試煉之路。
從試煉之路中，他看到了關於種族的過去。
在面對自己老師強大的幻象時，明巖選擇了放棄，選擇了留下守護部落。
至於那些做出了其他選擇的人……明巖的目光投降山洞更深處。
他們應該都死了。
“我們回去吧，”老士師杵着柺杖，清脆地敲擊聲迴盪，“越是強大，阻礙越強大！我們要相信泰安，會沒事兒的！”
加圖如石雕站在橋墩旁，默默注視着被閃電包裹着，一步一步向前挪的林然，暗自握緊拳頭，跟上老士師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