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立不知道林泉的爲人,說着可惜,抱怨朝廷識人不明,林泉這樣的人才,卻被免官,知府這樣小人,卻官運亨通。
林泉見丁玉立如此剛正,心想以他這個性格,進入朝廷,只怕非是一件好事。
林泉考校了丁玉立,見丁玉立竟然還是道學家,談話之間,多談心性學問。
丁玉立說自己當官,首先就是正人心,讓治下之民,移風易俗,成爲良善君子。
林泉聽着丁玉立所談,雖然沒有什麼新意,但是用來治理所轄,但也沒有什麼壞處,他心中默默記着,丁玉立這種道學家就應該當地方官,這樣官員,憑自己的良心辦事,愛民如子,倒也算一件好事。
但是絕不能弄在朝堂上,否則整天攻訐,雖然未必是謗上求名,但也沒有多大作用,言官彈劾來彈劾去,未必會讓小人免官,只會得罪小人,然後鬧得朝廷風風雨雨。
林泉認爲朝堂之上,應該同心協力,大家其樂融融,地方上,官員清正廉明,這樣纔是盛世氣象。
現在林泉也不好舉薦丁玉立,如今自己都是戴罪之身,舉薦丁玉立,到時候只會給丁玉立麻煩。
丁玉立和林泉談着,覺得林泉談吐不凡,舉止優雅,所談皆是自己未所想過的,不由大爲佩服,想想這位林大人,年紀輕輕就能入閣,除了因爲顯赫的家世,學問也是翹楚。
林泉對於理學研究頗爲深,談起三賢異同,那真是信手捻來,他鍼砭南軒、東萊。所議論之處,丁玉立覺得十分在理。
“書中言明道先生所講學,如同春風化雨,小生還沒未曾明白,如今見到林學士,才明白此種境界。”
林泉聽了之後,對着丁玉立說“你的功夫還是朱子的治書學問,你應該學道南一脈,從楊李兩位先生的靜學入手。”
這道南一脈,是二程南傳的宗主,當初伊川對着楊時說我脈道南,於是被稱作道南,楊時傳給羅從彥,羅傳李侗,朱子受學李侗。
但是朱子對於羅、李二人的靜坐不是很贊同,認爲二先生靜坐如同坐禪,反而壞了學問。這學問除了從靜中求,還要從動中求,於是將靜改爲敬。
後世理學家基本就沒有靜學,有也入了陸、王一脈。
林泉當初看着魏控鶴文集的時候,魏白雲就有議論,如今學者心地功夫,全然不知,談所心性,不過狂禪解經,離聖門遠矣。
丁玉立請教林泉,什麼靜學。
林泉告訴丁玉立,理一疏萬,這靜學就是尋找學問的源頭,只有找到這個源頭,才能明白天下學問的分支,到時候天下沒有詢問不可知。
如今丁玉立就是沒有明白這個,所學的不過是他人皮毛,簡單來說就是人云亦云,雖然讀書破萬卷,不過是替他人做事而已。
丁玉立恍然大悟,跪在地上,對着林泉行禮,希望拜入林泉門下,林泉倒是沒有拒絕,告訴丁玉立自己準備修建書院的事。
丁玉立立馬說,等到林泉書院修建好,自己立馬到書院讀書。
林泉說好,詢問丁玉立是否有認識的學子,到時候也可以來他書院。
林泉想要傳承這繼賢書院,就必須有大量學子傳入,朱子學能流傳天下,就是因爲朱子有門徒四百多人,這門徒數量僅次於宣父,乃是古之未有。
當時南軒先生,東萊先生和朱子並稱,而這兩人傳人太少,導致學統中衰,魏白雲曾經感嘆,若是這兩人有弟子傳世,這也不會讓朱子定爲一尊了。
現在的理學家,雖然分爲各脈,但都是朱子一系,其他理學大儒的弟子,也就象山一脈比較多而已。
魏白雲雖然弟子衆多,可惜被虞朝全數殲滅,就只剩下林泉這個隔代弟子能夠撐起門面了。
林泉和丁玉立談了一陣子,在丁玉立家用了膳,知府就派遣人來請林泉赴宴了。
林泉離開的時候,丁玉立對着林泉說“先生,小心那個楊師爺,他可不是什麼好人。”
“就是那個爛羊作尉”
丁玉立點點頭,林泉一笑,說了一聲自己知道了,於是前去知府衙門。
到了衙門後面的客廳,林泉坐下之後,知府穿着便服帶着一個師爺到了,林泉準備站起來的時候,知府連忙說“大人無須多禮,你坐,你坐。”
兩人寒暄之後,知府爲難地看着林泉,對林泉說“侯爺,其實下官有件事,想要侯爺幫忙出出主意。”
“是這樣的,侯爺,今天田井說的事情,侯爺你也聽到了。”
林泉點點頭,對着知府說“莫非田井說的是真的。”
知府點點頭,然後哭喪着臉說“還請侯爺救救下官,下官自當犬馬回報。”
林泉喝了一口茶,對着知府說“這件事可不好辦呀,你知道的,在場那麼多人,他們可是聽到了的。這也不知道有沒有四聖司的探子在其中,若是有四聖司的人在,這件事只怕用不了多久,聖人就知道了。”
“侯爺,下官早就聽聞你足智多謀,還請侯爺救救小的。”
林泉看着知府要像自己磕頭,開口對着知府說“這件事,要救你倒是不難。”
知府聽到之後,看了看師爺,師爺立馬從外面拿了一個托盤來,上面全是珠寶首飾,價格不菲。
林泉拿起一顆不小的夜明珠,把玩了一下,然後對着知府說“這件事,首先就是要解決那個田井,儘快讓他畏罪自殺吧。”
知府點點頭,說自己明白,自己的一定會好好處理這件事。
“然後就是將那些田地還回去。”
知府臉上露出了一絲難色,林泉放下夜明珠,對着知府說“當然府臺不願意,那本侯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這,這,那些人也沒有錢來買回去。”
“本侯說的很清楚,是還回去。”
知府想了想,看着自己師爺,這位師爺點點頭,知府苦笑地說“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
“最後,將那些人買通,免得四聖司調查的時候,泄了大人的底。”
“這,不需要用錢吧,借他們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和本府作對。”
林泉將一串瓔珞給丟了回去,然後說“是嗎到時候他們就要和大人你作對了,你又當如何呢”
知府聽到這話一愣,想了想說“但是侯爺,他們若是收了錢,還要和本官作對呢”
“既然收了錢,他們還要作對,那麼他們跑得掉嗎”
知府想了想,對着林泉說“侯爺,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林泉不以爲然,心想知府他們有辦法,這一次不過是想要拉自己下水而已,林泉將珠寶放回去,對着師爺揮揮手,師爺見到這個情況,對着林泉說“侯爺,是不是不稱你心意。”
“不是,府臺既然下了血本了,本侯也不用雪上加霜了。府臺有些事情,還是多多小心纔是,這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腳。”
林泉站起身來,對着府臺說“好了,天色不早了,本侯也告辭了,日後有空,再來叨擾。”
府臺留林泉在這裏住一晚,林泉說知府今天晚上還有很多事情要辦,等先辦完再說吧。
林泉離開知府衙門,騎着馬到了客棧,對着老掌櫃說事情已經了結了。
老掌櫃萬分感謝,林泉說不用謝,這都是他應該做的。
林泉居住一晚上,第二天離開海瀾城的時候,就聽到了田井畏罪自殺的消息,林泉心想這個知府倒是下手快。
不過這下手越快就越危險,這個畏罪自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知府搞的鬼。
林泉認爲這個知府最後倒黴也好了,若是繼續當下去,不知道會出什麼岔子。
林泉回到海寧城的時候,他家附近已經開始動工修建繼賢書院了,這期間知縣來過一次,告訴陳菁菁他們,希望新的書院不要叫繼賢書院,這名字晦氣,不如改爲桐山書院。
陳菁菁和林泉這麼一說,林泉也沒有反對,書院名叫什麼都不重要,重要是魏白雲的學問能傳承下去。
林泉這些時日,整日看着魏白雲文集,一邊看一邊註疏,將自己的心得體會寫上去。
魏白雲文集肯定不能在書院之中直接宣講,林泉只有自己先嚼爛了,然後以自己的名義,傳授給弟子。
魏白雲文集從昭寧年間被禁之後,外面的學子很少能看到,林泉也不用擔心有人發現什麼不妥。
而且就算髮現了,他也可以推脫是自己和魏白雲不謀而合。
林泉也讓袁麗華參與進來,陳菁菁是看着理學書就頭疼,樂瓊雖然對心性之說有研究,不過那也是關於道教的,對於理學上,基本沒啥瞭解。
能幫助林泉的也只有袁麗華,袁麗華天資倒是不下林泉,有時候和林泉討論問題的時候,讓林泉茅塞頓開,頗有一番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