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雲看着已經昏睡過去的慕容蘭。
輕輕掀開薄被,看到慕容蘭後背上,鮮紅的道道傷痕。
心下不禁泛起一抹輕輕的酸澀。
或許,只是因爲白皙的肌膚,出現傷痕,覺得不夠美麗了吧。
他起身下地,拿來藥水,浸溼藥棉,輕輕擦拭慕容蘭後背上的傷痕。
似乎弄疼了她,她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的動作,不禁柔和了下來。
塗抹好藥水,他給她重新蓋上被子。
本想從她的房間離開,但又不知爲何,又重新躺了下去,看着安靜又沉沉睡在身側的人兒。
漸漸的,心裏不安的躁動都平息了下來。
緩緩閉上眼睛,他也睡了。
這一晚,他睡得很好。
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就沒有睡得這麼安穩過,每天晚上都是徘徊在半睡半醒之中。
從小就依賴的人物,忽然離開了自己,即便他已成熟長大,可以獨擋一面,還是會讓心裏空蕩蕩的,好像失去了支撐。
早上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的手臂不知什麼時候,搭在慕容蘭的身上。
他喫驚地趕緊抽回自己的手臂,匆匆起身穿衣離去。
慕容蘭也被他驚醒了,睜開朦朧的眼睛,看到他匆匆離去的身影,隨後便是關門聲。
她困惑地爬起來,渾身都痠痛無力。
似乎這一晚,她睡得也很安穩,後背上的傷口已經不似昨晚之前那麼疼痛了。
看到牀頭櫃子上放着的藥水,還有用過的藥棉。
不知道,是誰幫自己又上過藥了。
是他嗎?
轉而,慕容蘭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他那麼痛恨自己,恨不得將自己折磨死,怎麼可能那麼好心。
無力地又躺在牀上,想要再睡覺,卻怎麼都睡不着了。看着身邊席初雲曾經睡過的地方,那裏已經沒有他的存在,卻還像能感覺到他氣息。
緩緩伸出手,觸碰因爲他睡過而褶皺的牀單。
明明什麼都沒有摸到,她還是猶如觸電一般,收回自己的手。
心口不明原因的一陣亂跳。
萍姐來喚慕容蘭起牀用早餐。
“我沒胃口,不想喫。”
“少爺已經在樓下等慕容小姐了。”
萍姐說着,將一杯水,還有幾片藥片,放在慕容蘭的牀頭。
“這是少爺吩咐慕容小姐喫的藥。”
看到牀頭櫃上潔白的藥片,慕容蘭的心口一陣縮緊。
萍姐就站在牀頭看着慕容蘭,一副要親自監督她將藥片喫下去的樣子。
慕容蘭抓起櫃子上的藥片,直接塞入口中,喝一口水仰頭嚥下。
“好了,慕容小姐下樓喫飯吧。別讓少爺久等了,他會不高興的。”
慕容蘭忍下心底的憤惱,下牀洗漱。
走到餐廳的時候,慕容蘭驚訝發現,關關已經坐在餐桌上,在椅子上蕩着小腿,正笑嘻嘻看着盤子中的三明治。
慕容明居然也下樓喫飯了。
自從來到席家,慕容明都是留在房間裏喫飯的。
自從中毒後,他的口齒就開始不清晰,因爲很多神經被破損,面部的肌肉也變得僵硬,大部分面癱。
慕容蘭忽然有些被觸動,趕緊走過去,萍姐已爲她拉開椅子,正是關關對面的位置。
“冰淇淋阿姨!”關關對慕容蘭燦爛一笑。
慕容蘭急忙笑起來,正要和關關打招呼,卻感覺有一道涼冽的目光射了過來。
她一擡頭,就看到坐在關關身邊,一臉涼漠的席初雲。
笑容,瞬間凝固在慕容蘭漂亮的臉上,想說的話,也塞在喉口,發不出聲音來了。
按理說,席老去世後,席初雲應該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關關身爲下一代繼承人,應該坐在餐桌主位偏下的位置。
但席初雲還是坐在他原來,主位偏下的位置上。就連席老原先位置,席初雲的對面,應該是顧若熙的位置,也空了下來。
慕容蘭的心裏,忽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滋味。
是因爲每天喫飯少了兩個人,所以席初雲將關關和慕容明都帶了出來,一起喫早飯嗎?
她再擡頭看向席初雲,他已經安靜優雅地用餐起來。
忽然讓慕容蘭覺得,這個看着高貴的男人,其實心裏是十分寂寞的。
關關喫飯已很有規矩,不言不語。
但時不時擡頭向着對面的慕容蘭看過來,笑彎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
慕容蘭也趕緊攢起最燦爛和悅的笑容,生怕自己有一丁點的不夠友好,讓那個孩子覺得自己不夠親切,再不喜歡自己。
她都恨不得,將所有的熱情一下子全部掏出來。
席初雲掃了一眼慕容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然覺得慕容蘭看着關關笑容滿面的樣子,充滿了母親對孩子的慈愛。
尤其那雙漆黑如點墨的眸子,好像綴滿了璀璨明亮的光澤。
他不禁看得入神。
女人充滿母愛的樣子,總是能很輕易地吸引他。
慕容蘭發現席初雲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猛地擡眸,一下子對上了席初雲的目光。
似有一股電流,在彼此相對的視線中流竄,兩人都急忙分開自己的視線。
慕容蘭慌忙低下頭。
席初雲也略有恍惚。
“我記得,你之前不喜歡小孩子。”席初雲淡聲道。
接着,他看向身側的關關,“所以也沒必要,對我的孩子,笑得這麼討好。”
席初雲的目光,再度落在對面的慕容蘭身上。
他的態度,已經恢復之前的涼冽,還有那一股滿滿的嫌惡。
“我們關關,同樣不喜歡虛僞的人。”
慕容蘭感覺好像沒什麼東西刺了一下,肩膀輕輕一顫。
她什麼都沒說,甚至沒有勇氣擡起頭來,抓緊手裏的刀叉,努力平復心情,裝作毫無異樣的樣子,安靜喫飯。
“姐姐,這幾年,還是很喜歡小孩子……經常,經常去孤兒院幫忙。”慕容明費力地說道,還對對面的關關笑了笑。
關關也對慕容明笑起來,指着慕容明連說話都不動一下的俊臉,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