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月私塾裏爲防男孩子之間爭強好勝,打架鬥勇,向來管制得極嚴,別說匕首了,就是下人們都不允許帶進書堂內,平時無事都只能在外院等候。
“不然你試試鬆開它”徐永寧對張眉壽道。
沒了武器加持,他實則也沒其它主意。
“不行,它會咬人”着急救人的徐婉兮自己這纔想起來自己被蛇咬了,腳腕的傷口還隱隱作痛着,她是不敢讓張眉壽再經歷同樣的恐懼。
她說着,就怪徐永寧關鍵時刻幫不上忙,又急又氣地道:“二哥,你別光動嘴皮子啊”
這話成功地戳到了徐永寧的自尊心。
“”徐永寧皺着眉,一雙手伸出到一半,看到那青色發亮的蛇身,又覺得不敢下手。
可下一瞬,待瞧見張眉壽那雙發紫漲紅的雙手,忽地就下定了決心,視死如歸般地抓上了蛇身
冰涼滑膩的觸感讓養尊處優的徐二公子險些將早飯都當場吐出來。
可他仍下了力氣去扯蛇身,試圖以此將蛇扯下來,再不濟讓張眉壽充血的雙手稍微鬆快一些也是好的。
“快打它七寸”張眉壽說道。
徐永寧:“七寸七寸在哪兒”
所謂蛇之七寸,那都是從俗話裏聽說來的,真正誰也沒打過啊
張眉壽徹底無言了,徐婉兮則尋了把戒尺過來,閉着眼睛死命地抽打着蛇身的每一處
雖她也不知七寸在何處,可這麼打總能打中的吧
總之往死裏打就是了
一旁的小公子以及窗外的一干小娘子們見此均是瞪大了眼睛。
堂堂定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怎能殘暴至此啊
這是一個閨閣小姐能做出來的舉動嗎
可偏偏她身邊的張眉壽還嫌不夠狠似地,一個勁兒地道:“婉兮,再用力,往下打,快打死它”
女孩子咬牙切齒的聲音讓幫着拉扯蛇身的徐永寧都爲之一震。
擡起眼睛看,只見女孩子不知是不是疼得狠了,一張粉團團的臉上眼睛都開始發紅了,眼眶內籠罩着一層亮晶晶的淚意,卻偏只透着一股兒難言的狠勁兒,絲毫畏懼都不見。
“它動了,就打那兒打準些”女孩子一副決策者的口吻又開始使喚他妹妹。
他那個向來沒服過誰的妹妹點頭如搗蒜,咬緊了牙關,牟足了勁兒朝着蛇的下半身狠狠地抽去
那一刻,徐永寧簡直覺得妹妹猙獰的表情是被什麼惡鬼給附身了
然而下一瞬,他就覺得手中一鬆,那蛇彷彿沒了力氣一般從女孩子手腕上忽然脫落了。
徐婉兮一愣之後,高興地跳了起來:“死了死了哈哈哈”
即便真的死了,可親手殺死一條蛇到底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啊妹妹你難道不會做噩夢的嗎
徐永寧鬆了口氣之餘,費解地瞥了興奮不已的徐婉兮一眼。
張眉壽卻仍在攥着蛇頭。
她的雙手幾近麻木,透着異樣的冰涼,根本是靠着本能維持着攥緊的姿勢。
此時危機解除,她當真是沒有半分力氣了。
而後,就滿身是汗地倒在了椅中,無力地喘起了氣。
“爲何要丟出去啊,我要拿它回去做蛇羹”徐婉兮跟她抗議道。
張眉壽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露出了老母親般欣慰的笑容。
雖然她本事不大,仍讓婉兮被咬了一口,可這蛇是無毒的,且莫名其妙地讓婉兮不再怕蛇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只是那條被她丟出去、打算留給先生們收拾的蛇,此時卻已經被人斬斷成了兩截。
一羣小娘子們驚得紛紛往四周退散開,驚恐不定地看着那手中提着劍的年輕男子。
清羽:“”
他做錯什麼了嗎
爲什麼這羣小姑娘都拿那種“天吶他真的好殘忍好可怕啊”的眼神看着他
他跟着殿下經過此處,忽然察覺到有暗器朝着殿下飛過來,他當機立斷就拔劍揮去可誰知飛來的竟是一條蛇
走在最前頭的王守仁也有着一瞬的驚恐。
但讓他驚恐的並非是那條蛇,也不是清羽揮劍斬蛇的動作,而是他方纔清楚地看到了那條蛇是被誰甩出來的
蓁蓁
她竟然隨手就甩了一條蛇出來
王守仁已經快步走進了書堂之內。
“蓁蓁,你沒事吧”他有些緊張地問。
仍坐在椅中還沒緩過神的張眉壽對他搖了搖頭,有些驚訝地問:“伯安哥,你怎麼在這兒”
王守仁自幼不合羣,不愛被規矩束縛,又因開口說話晚,所以並不在私塾內讀書。
但人家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就會吟詩作對,六歲便可作文章,如今八歲已通讀四書五經,而勤勤懇懇地在私塾裏呆了幾年也只學會了三字經,字還寫得奇醜的爾等凡人除了幹氣之外,又能有什麼辦法
這就是徐永寧看王守仁不怎麼順眼的理由之一。
他聽說皇上有意點他做太子伴讀的,誰知半路被王守仁這廝半路截了胡嘁,神童了不起啊
不一樣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嗎
“我陪公子來找人。”王守仁小聲地對張眉壽說道,下意識地看了窗外一眼。
公子
張眉壽也朝着窗外看去。
可除了一羣驚魂未定的小姑娘之外,她什麼都沒瞧見。
王守仁見狀,連忙道:“你沒事就好,咱們回頭再說我先走了啊。”
張眉壽有些怔怔地點頭,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公子”是何人。
能讓王守仁這般小意謹慎地跟着,除了他還能有誰
可他爲何會來時月書屋呢
對了,方纔聽伯安哥說是來找人,不知是找誰
張眉壽無解之時,祝又樘已經帶着清羽離開了此處。
越來越多的人聞訊朝着書堂涌來,漸漸變得嘈雜的人羣中,蔣令儀卻仍站在原處,盯着那一抹漸漸消失在杏子樹後的背影出神。
她晶亮的眼睛裏盛滿了好奇和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