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喜上眉頭 >193 雨水
    “敢問這位太太是”

    阿荔皺着眉試探地詢問。.

    短短几日間,竟就有相熟的婦人來找苗姨娘串門嘮嗑了

    面前年紀約是三四十歲左右的婦人穿着樸素,眉眼普通,一瞧便是尋常清苦人家出身。

    “姑娘,是我。”

    那婦人低聲開口,說話間側身讓到一旁。

    阿荔有些疑惑地睜大了眼睛看着婦人。

    這聲音聽起來爲何會這般耳熟

    她仍在錯愕間,張眉壽已經擡腳走進了院子裏。

    阿荔倏地反應過來,連忙跟了過去。

    婦人將門重新合上閂好,走進堂屋內,朝着張眉壽福了一禮。

    “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還換臉了呢”阿荔壓低着聲音,雖是驚異,卻也還算謹慎,並不提及苗姨娘名諱。

    難道這就是話本子裏常常說到的易容之術

    這麼想着,阿荔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談不上什麼易容之術,只不過是稍加掩蓋修飾而已。”

    人的面容五官,稍有改動便會區別分明。若是從衣裙到髮髻、從膚色到五官都用心改變掩蓋一番,更能輕易達到迷惑他人視線的目的。

    原本姿容出衆的年輕姨娘,忽然便成了中年遲暮、膚色蠟黃粗糙,五官平平,在街頭隨處可見,令人留不下任何印象的普通婦人。

    “如此一來,也能免去許多麻煩。”

    張眉壽坐下說道:“既如此,將姓氏稱呼也一併改了,才更周全。”

    “都由姑娘做主。”

    “就喊做田嬸子吧。”張眉壽看着她說道:“無人問便罷,如若有人問起,非答不可,便說田嬸子是我已故奶孃的姊妹,因家中遭難,前來投奔,爲我所收留。”

    她幼時有一位奶孃便姓田,去年生病自請回了鄉下,據說沒捱上多久便過世了。

    母親曾讓人去送過一筆銀子安置她的家人,此後再無了音訊往來。

    故而,讓苗姨娘頂着這個身份,既妥當又不怕被人疑心。

    苗氏,不,田氏點頭道:“我記下了。”

    有了先前的經歷,如今即便三姑娘的言行再如何周全謹慎,都已經在她內心激不起太多波瀾了。

    畢竟她已經不拿三姑娘當人看了。

    呃,真的不是罵人的那個意思啊。

    “田嬸子,那咱們就開始吧。”

    “田氏”楞了一下。

    開始做什麼

    眼見三姑娘拿一副“還用問嗎”的神情看着她,田氏適才恍然過來。

    哦,是她犯蠢了,竟忘了自己能保住這條命的原因所在了不就是還有些製藥製毒的本領嗎

    張眉壽從田氏的住處離開之後,帶着阿荔朝着棉花衚衕口走去。

    馬車停在那裏,還不見棉花的影子。

    “姑娘先去車裏坐着,奴婢去喊人。”

    阿荔話音剛落,又忙道:“姑娘,人出來了。”

    張眉壽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老宅子。

    棉花由一名身材小巧的女孩子送了出來,那女孩子拿帕子抹着眼淚,不知在說些什麼。

    棉花靜靜地聽着,片刻後,轉身離去。

    “姑娘,那就是棉花的妹妹啊”阿荔笑着說道:“長得倒也清秀,遠遠一瞧,還真有幾分像是親兄妹呢。”

    張眉壽看着她,在心底笑了一聲。

    上一世這女孩子與棉花揪扯不清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哭着抹着說人家長得刻薄,一瞧就是勢利眼兒,薄情人來着。

    那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站在門前目送着兄長,目光觸及到張眉壽,驚訝又好奇。

    直待張眉壽轉身上了馬車,她纔將視線收回來。

    馬車朝着小時雍坊的方向駛回。

    分明是臨近晌午的時辰,天色卻忽然轉暗,似有烏雲遮蔽了烈日。

    一陣風透過支開的車窗吹進來,竟帶着罕見的清涼。

    “姑娘,瞧這天色,興許是要落雨了”阿荔驚喜萬分。

    京城已有許久未下過雨了,多條河流已現乾旱之兆,若再見不着雨水,必然要遭大旱災了。

    張眉壽聞言沒有說話。

    馬車恰經過熱鬧的長街,街上的百姓多數也在歡呼慶幸。

    “你們有所不知,此時大國師正在文思院內求雨呢”

    文思院爲朝廷所建,乃是大靖能人異士聚集之處。

    “怪不得天色忽然轉陰,原是大國師的本領”

    “逆天求雨,說是極損修行的,國師果真是捨己爲人的菩薩心腸啊”

    “是啊是啊,有大國師在,真是咱們大靖之幸。”

    百姓們恨不能感激涕零,將其尊爲神佛化身。

    張眉壽沿街聽了一路,心中只想冷笑。

    這場被繼曉“求”來的雨,只下了不過短短半日而已,並未能解得了燃眉之急。

    可在此之後,繼曉卻稱,大靖遭了天罰,須在大永昌寺建成開光當日,以一百八十一條活人性命祭天,方纔可破此劫。

    她隱約記得,那時京城內外人人自危,唯恐自家人被選入祭天之列。

    大永昌寺開光之日,死了許多人,不知多少人家經受了骨肉分離之痛,卻連一句怨言都不敢有,稍有吐露,輕則被世人唾罵鄙夷,重則更會被錦衣衛捕入詔獄治罪。

    祭天儀式順利完成,雨水也果然降下,瓢潑大雨足足下了兩天三夜,緊接着又有細雨連綿不止。

    從那之後,大國師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是無人能夠撼動。

    這種根深蒂固的崇拜延續了許久,甚至直到祝又樘登基之後,治罪繼曉,將其罪行公諸於世,尚且有愚昧固執的百姓站出來爲其擊鼓鳴不平。

    且不可思議的是,那些人當中,竟有好幾個都是當初家人被獻去祭天的他們顯得比其他人更加悲憤極端,不願接受繼曉愚弄世人的事實。

    想到這些,張眉壽心底沉悶,正如此時的天色。

    雨水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張眉壽下了馬車,帶着阿荔朝着院中走去。

    張家門前很快又停下了一輛馬車。

    一名身形高大精壯的隨從自轅座上跳了下來。

    門房不認得趕車之人,又見那輛馬車亦普通尋常,一時便未急着上前詢問。

    可下一刻,待瞧見了從馬車裏匆匆下來的人,卻是一愣。

    這不是他的表侄子阿祥嗎

    但阿祥不是跟着二老爺往湖州歷事去了麼,怎麼突然這個時候回來了

    他回來了,那二老爺呢

    門房下意識地朝那馬車裏探頭看去,一邊往門外去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