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世虽空虚,吾亦前行 >第十九章 舒心堂
    推开玻璃门,檀香的气味更加浓郁,严权之的心也随之放松了下来,贪婪地深深吸了几口气。.shung

    木雕柜台后站着一位年轻男人,脸很白净,文质彬彬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岁的成熟和自信。

    看见谭长青身后跟着两个老头儿,店主和谭长青相视一笑。

    “纪老板!你看,这是我两个老邻居,这是老严,这,老陈,平时咱们仨关系好。现在都老了身体不是太行,你给看看?”谭长青指着身后两人。严权之和陈文顺还在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复古式深棕藤椅和镶着磨砂玻璃的藤桌随意地摆在一角,桌上一青花瓷茶壶还在溢散着水汽,应该是新泡不久的。侧边整面墙都是嵌在墙里的书架,杂志,医书,心理学研究之类的,整齐排满了整面墙,另一侧边则是不高的药架,摆放着瓶瓶罐罐的***和常用非处方药。

    “三位老爷子坐吧。”年轻店主领着他们坐在藤椅上,兑满了茶盏,放在小碟上,摆在了三位老人面前的藤桌上。

    “我叫纪谦诚,原本的药店老板生意不好搬走了,我就在这新开的理疗店,虽然不是正规的医院,但是我们的疗法,也有独到的效果。”店主和气地道。

    “老谭的老年痴呆都给你治好了,这也是你们的疗法吗?”严权之问道。阿尔茨海默症仍旧是世界难题,自1906年到今天已经150多年了,仍未有效治愈,这种非正规的理疗真的会奏效?即使谭长青这个实例摆在眼前了,严权之始终半信半疑。

    “能亲眼看见病人痊愈的,我们也非常高兴,说不定哪天医学界就会把我们的疗法纳入正史呢。”纪谦诚自信地笑着,一边强调着治愈的事实。

    “你看,我这腿不行,坐一会站一会就疼的要命。”陈文顺捋开裤腿,一柴棍般的腿就露了出来,干瘪皱巴的皮包裹着略显臃肿的肌肉,小腿肚侧面的静脉如同老树根一样盘踞在肌肉上——那是严重的静脉曲张的结果。

    “治腿还要用你们那套什么催眠吗?咱啥也不懂。”陈文顺认为催眠和治腿没有任何关系。

    “有必要的!在催眠过程中您的精神会更加专注于自己的身体,从而血液循环也会更加流畅,方便我给您推拿。”纪谦诚笑眯眯地解释。

    “嗯,有点道理,诶对,老严你是啥毛病啊,也说说。”陈文顺点点头,又去问严权之。

    “我嘛……我就是经常头晕,看东西模糊吧。”严权之随便应付道,这些毛病在老年人身上很常见。

    “走,咱们先上楼,楼上有专门治疗的仪器。”纪谦诚领着三位老爷子往楼上走,自己却打开了一楼的一道木门,走进屋子,好像嘀咕几句,拿了一方毛巾出来。

    “进入催眠状态时,你们年级大了,可能会流很多汗,我取了毛巾来。”纪谦诚仍是一脸的笑容。

    “对,对,我上次来也是这样。”谭长青附和道。

    严权之寻思着这也有道理,没有起什么疑心,就跟着一同上楼了。到楼上一眼就看见摆着的三大排按摩椅,约摸有十几个,音响里轻柔地放着音乐,这音乐不知道是什么乐器演奏,而且和各国音乐特色都对不上,让人听得既神往又迷惑。

    严权之和陈文顺做到了按摩椅上,背倚被下放到与水平30°。按摩椅的真皮上还残留着消毒水的气味,看得出来这家店很讲究。

    二人闭了眼,听着纪谦诚温润的声音飘来:“放松全身,把精神专注于呼吸,观察呼吸时身体的律动,从头,脖子,胸膛,一直往下,每个部位都完全放松……”

    这声音好像持续了很久,仿佛有魔力一般,无力感和虚脱感逐渐扩散到全身。严权之感觉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像是在睡着前脑子不自控地胡思乱想,但是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全丝毫控制不了。他想试着坐起来,可是分明特别想这样,腰却纹丝不动,肌肉软趴趴的,没有收缩。

    “如果感觉到精神意识模糊,这是正常现象,不必惊慌。”纪谦诚的声音仿佛不是从空气中传来,而是在自己的脑子里。恍惚间,严权之好像站在了一片完全白茫茫一片毫无依托的虚空之上,那声音就是从远方飘过来的。

    “我这是在哪!”严权之有些诧异,如果是催眠的话,这未免也太玄了。

    “就好像做梦一样,是吗?”一个声音也从远方飘来,不过,这明显不是纪谦诚的声音。这音色沙哑而枯败,如同砂纸在水泥上摩擦出的噪音般令人不悦,加上因为是从虚空里传来而增加的空灵感,让这声音十分违和。

    严权之环顾四周,都只是白茫茫一片,距离感完全丧失,连脚下都不清楚是不是有可以踩着的实体。

    “你是谁!”严权之呼唤了一声。

    没有回答,在这片白茫茫的虚空里,自己的呼唤立刻就被虚无吞没了。他又转了几转,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雾气一般,同周围的白色相比,只是浓了一些罢了,身体的轮廓也不是十分清晰。

    严权之慌了。这是他毕生未有过的体验,以前不论是什么场面什么困难,至少都是有人在的世界,实实在在存在的世界,而如今空洞感把他几十年累计的经验和自信击破了。而这时,白色的虚无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自他的正上方黑压压地盖过来。

    严权之一抬头,顿时就呆住了——那黑压压的一片阴影,竟然是一只体型如象般的爬虫!灰黑的外骨骼精细地密布全身,环节状的腹部恶心地蠕动着,六条毛竹粗细的腿上布满刚毛,腿末端连接处肮脏的茸毛粘着黏着不可名状的晶体……整个身体的颜色在渐渐变浓,愈发黝黑。

    就这样一个巨大而恶心的爬虫,从严权之头顶缓缓落下来,还没看全它整个身子,严权之已经一阵恶心,本能驱使他逃窜,离开落点。

    当它完全落到和严权之一个高度时,外骨骼的颜色已经黑得像夜,是闭眼之后看见黑暗。而那数对空灯泡壳的眼睛也开始有了色彩,里面多出了一个暗红的光球。

    忽然,它身上的茸毛开始轻微地颤抖,严权之更加慌了,如果这是在现实世界里,他一定是吓得屏住了呼吸。可现在连表达的途径都没有,任凭恐惧在自己的“形体”里肆意冲撞。

    随着茸毛的颤抖,六条腿也轻微地摆动起来,左右两瓣整齐排列着尖牙的口器一张一合,位于口器外两边的巨型颚齿末端上滴着脓水般的粘稠液体。

    严权之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他童年时就厌恶的虫子,现在被放大了百倍呈现在眼前,并且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他孤立无援。

    没有任何的征兆和防备,那爬虫转瞬间已经扇动翅膀窜到了严权之身后,巨大的体型却有着违和的速度。

    “刚刚……怎么回事。”严权之僵硬着脖子往身后扭头看,而正当他转到一半时,发现自己的整个左臂,竟然被卸了下来!创面没有身体组织,没有血液,没有痛苦,只是溢散着颗粒状的白色粉末……胳膊存在的感觉就立刻消失了。

    而身后的虫子,口器里正夹着一条胳膊,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每次被布满尖牙的口器摩挲一下,白色的粉尘就纷纷从胳膊上溢散,被吸进了卷曲的口腔里。

    “□□□!”人类最简单直白的通用脏话,严权之多年都没有说过一次的脏话,这时候就这样大声喊了出来,相较于愤怒,更多的是恐惧。严权之转身就没命地狂奔起来,漫无目的,只要能摆脱掉这个怪物!

    下一步刚踏过,那虫子已经出现在了严权之前方。这时的它,一条腿上挂着一块白色碎片,严权之的右上腹一阵空虚阴冷感袭来,他冷不防地看了一眼——那是一个空洞,被掏开的空洞。他几乎要崩溃了,根本没有办法,这样下去,自己会被活活撕扯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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