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康乐天下 >第四十三章 现天花钱塘延杜,回京口文寿教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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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上章】

    杜昺看完书函,看了一眼姜孝道:“三千余里,阁下不足四日即到,一路辛苦,且先去休息用膳。”

    “启禀道长,我家二少爷危在旦夕,大少爷衣不解带,夙夜不安。守礼无恙,还请仙长尽快启程。”姜孝再次跪倒行礼。

    “倒是忠贞之士。”杜昺叹道:“幼度将军可知此事?”

    “仙长识得我家老爷?”姜孝喜道。

    “贫道与幼度乃至交好友。”杜昺道:“你家大少爷一定不曾相告幼度贤弟吧。”

    “道长明鉴。”姜孝道:“的确未曾禀报大将军。小人一直不明白,大少爷为何北伐如此危险之时,随行带着二少爷,连我家夫人和小少爷也一直跟随,这不合常理。似乎我家大少爷早就预料到会有事发生。”

    “你家大少爷绝非常人所比,且谦恭赤诚,更兼孝心可嘉。贫道应了,你先用膳,我收拾一下即刻启程。”杜昺颔首道。

    “道长,大少爷临行前曾有言,不知当不当讲。”姜孝道。

    “但说无妨。”杜昺微微一愣。

    “大少爷说,若道长不应此请,切勿强求。但求借《肘后方》一阅,北伐回即归还。”姜孝说道。

    “大善!”杜昺赞道。

    杜昺为何要赞,还是大善?

    道家历来讲究顺应自然天道,无为而为。切勿强求,也就是顺其自然之意,作为一方教宗,杜昺自然明白,这是谢瑍尊重道家之意。想来此子定对道家有所了解,由是杜昺对谢瑍更增了一层认同和好感。

    不说杜昺准备启程,且说刘裕,一路赶奔京口老家。因为惦念母亲及二弟,一路晓行夜宿,风尘仆仆。寒冬腊月,滴水成冰,日短夜长。即使有棉衣,依然寒冷无比。策马而行,寒风刺骨,还要吃东西,说起来每日也不过走三四个时辰。

    第五日,抵达广陵。刘裕简直不敢认了。外城打破了一般城池的认知,不再是四四方方,而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八卦城。刘裕下了马,步入其中,路上行人比以前多了很多,拐了几拐,转了几转,刘裕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如进了迷宫一般。好在能问道,也能看到内城高高耸立的门楼。想到还要去见甘越的母亲,刘裕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直奔内城。

    守城兵卒验看了刘裕的文书,急忙行礼。刘裕摆摆手,进了城门。此时的广陵内城,焕然一新。虽然是冬季,广陵还依然有些葱绿的颜色。因为谢瑍曾经要求保留历史古迹,大体的结构没变,只是城市太干净了。刘裕真的有些不认识了,原来城市可以做到这样。

    刘裕依着原来的记忆,找到了甘越的家。正巧甘越的母亲正在门口张望。你想一个半大孩子走了几个月,虽然谢瑍早就让人送回了消息,可眼下要过年了,做母亲的能不担心?能不盼着儿子回来?

    看见一人骑马冲自己而来,刚要闪避,就见一个年轻人跳下马来施礼:“可是甘夫人?”甘夫人见状赶紧还礼道:“正是奴家,这位兄台是?”

    “某刘裕刘德舆,刚从幽州赶回,和甘越一样受命于将军麾下。”刘裕抱拳道:“因为天寒路远,不便出行,将军命我来相告夫人勿需担心甘越。过节之后,如夫人愿意,可去幽州。”

    “谢过将军!”甘夫人道:“小女子无甚相求,只要越儿无恙就好。将军且入内稍坐,奴家准备些酒菜。”

    “夫人切莫如此。”刘裕赶紧推辞,一边说着,一边从马上取下一个包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夫人,这个包裹是将军夫人让末将捎给您的,这是甘越给您的信。”刘裕将信和包裹递给甘夫人。

    甘夫人接过了信,却将包裹挡了回去:“刘将军,越儿的信我收了,可这包裹还得麻烦您捎回去,并替我谢过将军夫人。”

    “夫人莫要让在下为难。”刘裕道:“你一个人在广陵,多有不便。甘越深得大少爷喜爱,让他和二少爷、檀道济三人共同习文练武,说不得将来能封侯拜将的。东西你先收下,年后末将再来,若那时夫人仍要推辞,末将带回去就是。”

    “如此,就依将军,奴家暂收着就是。”甘夫人接过包裹,对刘裕施礼。刘裕还礼毕,抱拳道:“夫人若无事,刘裕这就回转京口,探望母亲。年后,夫人若愿意,可随某同往幽州。”说完抱拳施礼告辞。

    甘夫人看着远去的刘裕,回到宅内。再环顾自家空荡荡的院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

    腊月二十六,京口。

    萧文寿正在家中准备膳食,就听院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就见刘裕推门,牵着马进了院子。

    萧文寿继续往外瞅着,却再也没人进来,脸色微变。

    刘裕将马拴好,跟着继母进了门,双膝跪倒,大礼参拜。

    “孩儿见过母亲。”刘裕口称母亲,甚是恭敬。

    “我儿何来?”萧文寿肃然道。

    “禀母亲,孩儿自幽州回来拜望母亲。”刘裕急忙答道。

    “如此说来,战事已完?”萧文寿问道。

    “尚未。”刘裕答道:“将军体恤,准予我等归家过新正。”

    “既是将军体恤,那汝幼弟何在?”萧文寿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

    “道轨尚在上党。”刘裕突然感觉不对了,但回答依然流利。

    “你身为兄长,不悋幼弟。国事未完,因私废公。老妪怎会教出汝如此之儿?”萧文寿声色俱厉:“曩吾家贫寒,多渔鱼鬻履,伐薪耕种之事,尔游手好闲,尚侠好赌,老妪不待多言。汝父离世,家中清贫,幸得入北府,方有今日。前谢郎君不以贫贱,礼待老妪。老妪何德?实乃欲以用汝兄弟也。”萧文寿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汝名德舆,夫德者,品性也;舆者,车也。此朝廷用人之际,幼弟尚知感恩报国,以充军旅,独兄长不知也?汝德何在?”

    “母亲息怒,孩儿知错了。”刘裕终于明白,母亲是怪自己没对朝廷和上官尽力尽责,认为自己不知感恩,不懂羞耻了。但他有口难辨,怪不得大少爷让我去叫道轨,原来还有这个意思?

    刘裕突然觉得,大少爷心思难测了。其实这倒是刘裕多心了,谢瑍也没想那么多,只是知道一般老人都心疼最小的,担心老太太惦记幼子而已。而萧老太那是人老成精,上次见了谢瑍就明白人家很看重自己的儿子。一个豪门贵公子,以晚辈大礼拜见她一个老妪,所为何来?不只是知“礼”尊老。那个时节,穷人命贱,称贱民。受人大恩,无以为报,惟一命耳。萧文寿生怕自己的儿子不知报答,失了看顾,这才训斥刘裕。

    “孩儿知错。立即置办新正家用之物,然后即刻返回军中,请母亲勿忧。”刘裕叩首道。

    “家里哪里需要什么置办?”萧老太看着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日前大将军派人来,说大少爷特别吩咐送来一切应用之物,道怜也入大将军府衙有了一份文书的差事。我身体一向好得很,只要你们有出息,我老妪就对得起你的父亲了。”

    “孩儿明白了。既然母亲有命,儿明日即回。”刘裕心中火热,他没想到的是,谢瑍早就安排好了。

    “既已回来,就多待几日,去府衙拜谢大将军。”萧文寿滴水不漏,“我听道怜说,前些日子朝廷有议论,差点要班师停止北伐。你也打听一下,回去对谢郎君也有所交待。”

    “谨尊母亲之命!”刘裕伏身施礼,暗自佩服老太太想的周到。

    刘裕被母亲教训之时,正是姜孝和杜昺渡江之时。

    杜昺连道童都没带,两个人每人一匹宝马,从钱塘直奔建康。一路之上,晓行夜宿,自不待言。在建康上船以后,两个人才得以好好谈话。

    有问有答。

    通过姜孝,慢慢地,杜昺就有了大概的了解。不但知道谢瑍精通拳剑,深谙老庄之意,还写得一手好字,有一家宗师之势(这个,杜昺看到谢瑍信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一手别具一格的欧体字了)。不但如此,还有出口成章之能。最重要的是,谢瑍无豪门寒门之分别,待人无论贵贱高低,一视同仁。尤其是新政,开古今未有之先河,不论成败,定名垂青史。

    对于谢瑍,他是知道的。萧重穿越之前,他就认识谢瑍,而且在谢家见过他。因为和谢安、谢玄乃是至交。他知道谢瑍生而不惠,也曾相看过谢瑍,虽容貌俊美,但目光呆滞,且有天夭之相。而谢玄不问,作为修道之人,不能随意泄露天机,所以他亦不便多言。这数月以来,谢瑍声名鹊起,原本他也只当是谢家有意而为,却没想到里边有如此多的曲折。看来这个谢家大少爷是因祸得福了。

    这正是:一代奇人说杜昺,二度重逢相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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