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侯爷难哄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黑夜将至。
    从雪山深处生起的风吹到了草原边界时,如苏柴兰身下的骏马正淌过一条浅而清澈的溪流,裹着纯粹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天际群山吞没最后一丝淡薄的灰蓝天光。

    黑夜将至。

    几人自驿站中换上裘袍,快马加鞭赶到这里花了整整一日。

    如苏柴兰神情淡漠,面无表情望着远方,半张脸隐在随风轻晃的毛领当中,仿佛是雪山上的一抔雪,愈发苍白脆弱。

    阿骨颜暗自心惊,不动声色驱马上前,抖开一直挎在臂弯的狐裘披风盖到他肩上。

    寒风一旦被挡住,紧接着便是暖意袭来,如苏柴兰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沉默着将冻得通红的指尖缩进披风内,手背碰过火镰,缓缓攥住腰间短刀。

    他的手被风吹得发麻,还需再缓一缓,等到黑夜彻底降临,才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赫连氏的营地,避过众多耳目回到最中间的毡房中。

    这是他们原本的计划,阿骨颜考虑周到,担心打草惊蛇,惹赫连两兄弟破罐子破摔今夜就掀起动乱,妇孺和牛羊群还未被送回城中,要是真撕破脸,族人的损失不小。

    几人在一处避风的矮坡下席地而坐,安静等待天黑透。

    指腹发狠碾过刀鞘上环绕着卷草纹的鹰,如苏柴兰忽地做出了个孩子气的动作——他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双唇,犬齿抵在下唇上一点点磨出不自然的绯红。

    阿骨颜隐晦地看他的侧脸,他记得如苏柴兰畏寒,冬日常常待在帐里,陷在铺了狐狸毛的椅中,常穿一件滚着毛边的朱红长袍,用金线绣着鱼纹和苍鹰,内衬密密麻麻缝了兔毛,腰间挂各样金饰,高靿的马靴慵懒点在虎皮毯上,修长线条展露无遗。

    炉子上罩着铜丝网,闲来无事便煮奶茶喝,如苏柴兰还算喜欢这个,懒洋洋嚼着奶疙瘩,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耐心地守在炉子前等,要是他这时去找人,少年便会欣喜转身,喊他一起喝上一碗。

    “阿骨颜?”

    记忆中带笑的声音与如今混在一处,阿骨颜瞳孔骤缩,镇静回首,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如苏柴兰深深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在想什么。”

    这并不是问句,阿骨颜撞进他异色的瞳中,竟有几分掩藏不住的狼狈。

    目光艰涩下垂,回想起他手中把玩的便是现在腰间的短刀,半晌,探手替他拢好披风,“没什么,一些之前的事。”

    他的指是热的,不经意隔着毛边蹭在下颚,如苏柴兰觉得有些痒,稍微偏了偏头,喃喃,“之前的事……原来是在想吾。”

    阿骨颜没有否认,只是默默撑身坐起来些替他挡风。

    但寒意从四下扑来,如苏柴兰往披风里缩了些,漫无目的地想现在若是能烤烤火该多好。

    草原的夜晚安静却不空旷,偶尔有狼嚎声从远处传来,亦或是草堆中小兽悉悉索索觅食的声响,阿骨颜警惕地观望四周,忽而肩上一沉。

    如苏柴兰裹紧毛毛披风,挪过来靠着他,似是困倦地垂下了眼。

    “吾累了。”

    阿骨颜下意识屏住呼吸,喉结微动,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低声开口,“到时候我叫您。”

    其他人担心地望过来,如苏柴兰含糊嗯了声,呼吸趋于平稳。

    他们的王累了。

    于是其他人自觉小心翼翼围过来,围成一个半圆替王挡住四面侵袭的风。

    夜风冷冽,绘着奇异古文字的旗沉重地打在旗竿上,营地里羊群低声咩叫,围栏外有人正清点牛羊数量,对着册子低声细语。

    其中一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卷曲的头发用绳子绑在脑后,面上可见风霜留痕,一双灰色眼瞳深沉沧桑,虽是寒冷夜间,他半边臂膀依旧探出厚厚裘袍,单薄的里衬勾勒出手臂上明显的结实线条。

    他眉头紧锁,直到确认所有的羊儿都完好无损地入了圈才微微展开些,和他站在一起的少年穿青蓝色的裘袍,身条隐隐有了长开的趋势,灰蓝的眸扫过圈中,松快地伸了个懒腰。

    “阿兄,都数完啦,早点回去睡觉吧!”

    阿牧仁今夜莫名心跳很快,让他觉得不安,目光一遍一遍掠过远处,却只见昏暗中草浪翻涌,并没有其他异常。

    他定了定心,抬手在少年脑袋上撸了一把,“阿古拉,回你的帐子里去,我去另一个圈看看。”

    阿古拉心里默默嘀咕一句,每天都要多看这么一大圈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点点头,编在发辫里的羽毛随风飘动,在少年矫健的步伐中消失在毡房后。

    阿牧仁又看了眼营地外的方向,摇摇头,把卷着的毡毯展开给羊群挡风用。

    今夜没有月亮,他心情更低落了些,检查一遍木栓有没有拴好,忧心忡忡地踩着草地绕去营地另一边。

    赫连日初的毡房遮挡得密不透风,连一丝灯光都透不出来,前些日子还在毡房外面多蒙了一层,就算是晚上亮起灯也让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任何一抹影子。

    心虚和软弱会使人百般防备,阿牧仁厌恶地移开目光,尽职尽责查看完毕所有羊群后去看了眼阿古拉是否睡下,最后才回到自己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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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一片漆黑,他刚欲撩开毡帘,多年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警觉猛然惊醒,陡然回眸,目光锐利刺破夜色,却仍是不得所踪。

    沉默半晌,面无表情撩开毡帘矮身钻入帐中。

    他以为又是赫连日初的人,他的弟弟赫连敦学不会暗杀,自从如苏柴兰离开草原去往京都,赫连氏势力愈发膨胀,赫连日初自作主张命原为猛将的几人不必与其他人一齐操练,改为分配了其他重活杂活,他便是其一,专管挑粪打水。

    苑台吉看不下去,寥寥几句替他拦了这份差事,身着一袭红裙的女子妆容明媚张扬,腰间盘着长鞭,眼神十分冷酷,赫连日初终是胆寒她拥有狼主的信任宠爱,气急败坏地让他去牧羊。

    阿牧仁白日带着弟弟驱赶羊群在草场上沿着溪流骑马慢行,傍晚才回去,眼不见心不烦,乐得如此,阿古拉喜欢哥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自己,和新认识的伙伴——一只苍鹰一起捉兔子烤来吃,不然就是去湖水边看能不能捉来鱼。

    阿牧仁叼着根长长的草茎躺在山坡上,看蓝天白云,看羊群吃草,想他们的狼主什么时候回来,偶尔一袭火红衣裙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马上会被他心惊胆战地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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