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

    来自西班牙草饲鬼知道叫什么名的雪花牛排端上桌,侍者贴心地将肉切成小块。

    阿德莱德是个会享受的人,她喜欢饱含汁水软糯的牛肉,七分熟最好,口感介于椰果与鸡腿肉之间,淋上用红酒调配的特制蘑菇酱料简直完美。

    而且热量很低,四小块肉大概三百二十卡。

    可惜当她叉起一块牛肉时她知道这是顿报废了的晚饭。

    她花了很大力气才用叉子切断牛肉纹理,这点提示她一个凄惨事实——该死,牛排是全熟的。

    这肉十分考验她的牙,若玛琳娜不在她绝对会把肉扔回盘里,谁爱吃谁吃,但现在是在外边。

    “罗曼诺娃?”弗莱娅问,语气有些冷漠也有些玩味。

    玛琳娜的笑容完美无缺,无可挑剔;很甜,很讨好,看似游刃有余,却难掩藏匿在笑容之下的那几分小心翼翼,“是,我们是幸存者。”

    “妈,你要不要多吃一份芝士虾?”阿德莱德不吃甲壳生物,而侍者给她上了道焗龙虾,她习惯成自然地想端盘子塞给弗莱娅。

    当可怜的加厚白瓷盘被弗莱娅接过去时阿德莱德忽然对上玛琳娜惊悚的目光。

    完了,阿德莱德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

    更凄惨的是弗莱娅一脸倦容,说不清究竟是脑子里的弦搭错了还是旅途奔波过于劳累,用叉子把小铜锅里炖到脱骨的鸡肉捞出来,丢进空甜点碗,将玻璃碗推到阿德莱德面前;见阿德莱德没欢天喜地的把碗抱走,还后知后觉般地舀了一勺汤淋了上去。

    阿德莱德求救似的看向伊莲恩。

    伊莲恩正侧过脑袋打哈欠。

    “妈!”阿德莱德不得不又唤了一嗓子。

    “阿呆,不要欺负你阿姨;弗莱娅,不要总由着她的性子来。”伊莲恩反应还是快的,一句话化解玛琳娜心中疑惑,还解释了为何弗莱娅与阿德莱德如此亲昵。

    恍然大悟后玛琳娜陪着小心,“你们姐妹关系真好,我还以为……”

    “你以为?”伊莲恩发音慵懒。

    在可怜的玛琳娜看来,这语调怪勾人的。

    她就没见过几个能称得上妩媚动人的女子。

    玛琳娜的妈妈自然从始至终不具备参评资格。

    “报纸上说你和沃森女士关系很好。”玛琳娜惴惴不安,她偷偷瞄弗莱娅,“而……”

    众所周知,如果用温度来衡量人际关系的密切程度,弗莱德翠卡·罗雅尔和生母得分为零下二百七十三度。

    人都有嫉妒心,姐妹自小生活在一起,是朋友,也是攀比的对象——她们比得是父母爱谁多一些,当母亲的一碗水端不平,自然伊莲恩和弗莱娅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可分明这对同母异父姐妹看起来关系好得很。

    玛琳娜的脑袋里充满了疑问。

    这不符合常理。

    “嗯?”伊莲恩挑了挑眉,她眉修的很细,在木兰花似的肌肤上勾勒出两道漂亮黛弧,当然这打扮在她自己看来顺眼,实则并不符合欧美审美,“妈妈是妈妈……孩子是孩子。”

    这顿饭是场简餐,很快便散了,就在阿德莱德躺在沙发上拿起手机的那一刻,伊莲恩招呼她,“跟我来一下。”

    她只好跟着伊莲恩上楼。

    “有个艰巨任务要交给你。”伊莲恩一本正经地拍着她的肩。

    “莫非你有个艺名是布鲁斯·韦恩?”阿德莱德说,“假如这是真的,我可以原谅你喂我吃剩饭。”

    “给我捶捶背。”伊莲恩就地卧倒,“神奇女侠黛安娜,请。”她抱怨道,“我要散架了。”

    “为什么!”阿德莱德拒绝,“你都不帮我洗脸刷牙!”

    “因为我是你妈妈。”伊莲恩翻坐起来。

    正巧弗莱娅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嗨,小东西。”她解开浴袍,把阿德莱德裹在里面,搂住意外得到的长女,“瞧,花仙子被我抓住了。”

    阿德莱德握着弗莱娅的腰往后仰,“喵。”

    “汪。”弗莱娅跟她抛了个飞眼。“阿黛是什么花的小精灵?”

    阿德莱德脑子一短路,学皮卡丘的声音,“皮卡皮卡。”

    “不不不,你才不是皮卡丘呢,你是大毛毛虫。”伊莲恩趴在床上,托着下颌。

    “你才是毛毛虫!”

    伊莲恩那双像玻璃珠似的蓝眼睛闪动笑意,“这不是在说您是小蝴蝶,夸阿呆漂亮呢。”

    阿德莱德冲她妈嘶了声,这背更是打死都不捶了,她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点开她新编的半首曲子,边用谷/歌地图看斯德哥尔摩的别墅群边思考如何将埃及艳后与凯撒的故事改编的更狗血些,卖版权给小林紫枝。

    要不要叫价三百万?还能多赚出一份别墅订金,阿德莱德在心里仔细盘算。

    #

    李云斑发誓再也不做直飞的航班,下次出门她要找个城市中转,把时差问题在路上处理好。

    近一周的时间过去,她首次在凌晨四点前睡着。

    刚睡着她就开始做梦,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混在一起。

    先是梦见宋和贤问她要不要吃三鲜馅的饺子,就在她坐在饭桌等妈妈上菜时又梦见自己出去买煲仔饭,还是鱼香茄子和卤肉双拼,就在厨师炝锅要炒茄子时,倏然郑陌陌拉住她,说,“你姐病危。”

    梦境在此转场。

    这是秋天,香山层林尽染,她和妈妈一起站在林间空地,秘书捧着一个小盒子,和郑陌陌低声交谈,两人语速极快,是以李云斑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喂?”梦里的郑陌陌转身接电话,秘书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宋和贤的声音骤然凄厉。

    而她开始朝秘书方向跑,错乱的枫树枝与她擦肩而过,巴掌大的枯黄梧桐叶有几片落在了她头上。

    因为秘书打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攘向山下。

    她想扑过去抢,但晚了一步,还被山上碎石绊了一跤,即将滚落时郑陌陌横抱住她的腰,“李云斑你冷静点。”

    当她掌心撑在冰凉地面的那一瞬秘书与郑陌陌的低语声在她耳畔回荡。

    ——半月姐在遗嘱上交代……

    ——你觉得她那时是清醒的?

    ——但她这么写了。

    原来她不是听不清,而是没听懂,不理解,所以只能看见郑陌陌和秘书间红唇开合。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直到夜幕降临,燕京晚秋时分风很大,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枯草边缘结了霜,远方闹市华灯一盏接一盏的点燃。

    而她一个人坐在树下。

    她从提包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稿纸,是机关办公时常用的那种红色横格。

    【……去年冬天我带人下乡调研,碰到了一个捡垃圾的小女孩;我们相遇时她正在垃圾桶里翻吃的,自述拾荒原因是她要攒钱,想攒够钱后带着妈妈和弟弟一起去暖和的地方过冬,又问其父母及生年,答,生年不知,家里没钱养她,父亲将她遗弃,母亲本想阻止,险被殴打致死,一位老婆婆将她带大,冻死在今冬。

    孟竹派人送女孩还家,待记者来后与其父母促膝长谈,单扶贫济困一事占了时/政报道万字篇幅。

    转年开春,母亲将女孩按进溪中,淹死,死后分/尸,震惊邻里。笔录中母亲称,女孩将结核传染给了弟弟,其弟不治身亡,但女孩侥幸生还,凭什么。

    大抵人间之事,世事皆无常若此。我知道,您恨我,恨为什么偏偏活下来的孩子是我;恨我生来体弱多病,买药看病耗费金钱;恨为何当年过世的是父亲和兄长,若拿我这条命能替回他们中的一个,该有多好,也知道您想毁了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您需要的是一个男孩,而我是额外的赠品,或者说,麻烦与拖累更为恰当,这点我清楚,您也清楚。世上无一事公平,见得多了,也便麻木了。

    你我母女一场,你予我生,自然有权予我死,我本应给你拔/管、关呼吸机、拿尸/体/泄/愤乃至将我挫骨扬灰的机会,但我做不到,很遗憾的通知您,我非寻常女子,生前不供旁人宰/割、鱼肉、羞/辱、践/踏颜面以取乐,死后不供父母亲朋姐妹抽/尸/踏/骸/以榨尽最后价值。

    祝好。】

    这张纸是姐姐留给母亲的,洋洋洒洒一整页,只字未提她,仿佛已彻底将她遗忘。

    “她为什么要因为别人如何如何,”母亲在不远处嚷郑陌陌,“惩罚我?”

    “我就接了个电话!”郑陌陌骂秘书。

    “妈。”她站起来。

    她想过去抱抱宋和贤,想宋和贤抱抱她,还想把头埋在母亲怀里哭,但下一步踏进黑暗,梦境终结,意识渐渐恢复。

    有人轻拭去她眼尾处的泪。

    李云斑抓住那个人的手腕。

    是上等丝绸的触感,很凉,很滑,不带一丝体温,像抓了一团冰。

    “为什么斑斑睡着后会哭?”李半月问,她将纸巾丢掉,稍坐起些许。

    李云斑只是张开双臂,死死抱住她,弓起背,枕在胸前柔软处,埋着头,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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