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抛砖引玉集[民国] >第32章 第32章
    “由未来的姚大主编给你讲讲近来的轶事吧!”姚伯言夹着一册记事本,和乔远堂一道走在古巷路上。

    乔远堂今日的工作在工程院,想不到姚伯言也在附近做一位归国商人的采访,两边结束后恰好碰个正着,便同路里走着。姚伯言许久不看见乔远堂,积攒了一肚子消息,自然不吐不快。

    “你之前烦得要命的那位孟银月女士和密斯脱汤分手了,转投了一位钱姓富商的怀抱,不过那富商家有悍妻,且他做生意,靠的都是岳丈的人脉,是绝不可能离婚的。就看他们瞒得好不好,会不会被他太太发现了。”

    “还有那位密斯脱汤,似乎是他父亲千里迢迢来了北京,不过前些日子大吵了一架,他父亲当了旅馆大堂所有客人的面愤愤离去,第二天便收拾行囊换了地方住。”

    乔远堂原本只是随意地听着,不发表任何言论,到此却忽而问道:“为了什么事争吵呢?”

    姚伯言将肩膀一耸,笑道:“这我哪里知道?我能知道这个消息已是不易了,又不是真的在他们身上安了窃听机器。不过我猜,要么是被他父亲看见了出勤单成绩表,要么是知道了他逛胡同的事。”

    他那双眼睛灵活地一转,抬手肘搡了搡乔远堂道:“不过这对你是好事呀,且让他自顾不暇,就没工夫来阻挡你的爱情了!你想,那位密斯顾——”

    他兀自兴奋地说了一段,才注意到旁边的乔远堂虽不言语,嘴角早已挂着微笑,十足显示出春风得意之态。

    姚伯言顿时恍悟道:“哦——!我懂了,你的爱情宣告成功了!”又懊恼地跺了跺脚,“嗐!我这是灯下黑!光顾着打听别人的事,偏偏把你的事给漏了!”

    距离他们确认关系已过去了三天,乔远堂当然默认了那一句“爱情成功”,甚至前所未有地安慰了一句:“你现在知道,也不迟了。爱情方面的消息,只在乎其分量之轻重,并不在于知道的早晚。”

    他能说出这样颇具诗意的话,连姚伯言都略感不可思议,神色惊奇地望着他。

    古巷路上小店商贩林立,两人原本正好好地往前走,乔远堂却突然在一家点心铺子前停住了脚步,对着琳琅的玻璃格子看了一圈后,要了一袋子小麻花。

    姚伯言稀奇地跟上来,笑嘻嘻地道:“都说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怎么说?你交往了女友,也爱吃起这类女士们喜欢的小点心了吗?”拧眉一想,又兀自否认了,“不不不,我瞧着不像,莫不是买给我的吧?毕竟人家公布好消息,总要附带些喜糖喜饼。”

    乔远堂闻言思忖了几秒,似乎觉得有理,紧跟着对店员吩咐道:“那就再加两块桃酥两块油酥,替我分开包好。”显然后一份才是所谓的“喜饼”。

    姚伯言瞪着眼道:“这是什么意思?那前一份小麻花又是买给谁的呢?好哇,你——”徒然迟疑起来,转而问道,“你接下来去哪里呢?应当不是回去学校吧?”

    乔远堂含笑道:“我去探一个病人。”

    姚伯言闻弦音而知雅意,又不免几分艳羡地酸道:“你那位密斯顾生病了吗?那你这个探病的,也太不体贴,送这样不利于恢复健康的零嘴。”

    大概是北方与南方的冬天很不相同,饶是顾长云穿了许多,还是被寒流击中,在上回探望过乔远堂之后,回家便发起了低烧,第二天便彻底浑身无力地躺到床上了。乔远堂对此颇为内疚,要是不来看他,是不是就不至于会生病呢?可不来看他,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就此落实,实在令人矛盾。

    不过去探一探她的病,却是无论如何都势在必行的。

    乔远堂“嗯”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笑叹着:“她昨晚挂来一个电话,说就想吃这个,我有什么法子呢?”那意思,女友想要什么,自然是要买给她的。不过他也知道这样重油的零食对病情不利,买的是最小袋。

    乔远堂接了两个小纸包,把其中一个放到姚伯言手上,拍了他的臂膀道:“好了,喜饼给你了。我还有事要办,改日再约吧。”

    留下姚伯言愣在原地,一时难以接受好友已彻底抛下自己另觅良伴的心里落差,只觉得以后再要约乔远堂的时间,恐怕比从前困难不知多少倍了。

    另一边,乔远堂买好了零嘴,又另买了一个果篮,来到了杜家。碰巧杜先生不在,杜太太倒是很客气地迎接了他,似乎也看出了他和顾长云的关系,闲谈几句后便带着他进了顾长云的房间。

    一踏进卧室,一眼便看见宽大的黄铜床正中躺着一个小人,听见开门的声响,那人灵活地爬起来靠在床背的枕头上,乖巧地向他们望着。精神看着欠佳,但已经比乔远堂想象中要好出许多。

    杜太太一马当先地走进来摸了摸顾长云的额头,道:“前天烧得很重呢,几乎是睡了一天,今天已经好很多了。”又对乔远堂一笑,“总算有个朋友来看望,你就陪她聊聊天解闷吧,我还不敢把她放出去吹风呢。”说罢,自觉退场了。

    乔远堂微笑着,搬了把椅子到床边,他一坐下,便伸出手将顾长云的小手握在手心。后者也很乖觉,就着他相握的手摇晃了一下,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什么事情。

    乔远堂心下好笑,还是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了那一小袋麻花,柔声道:“你不乖,生病了还要胡乱吃东西。”

    顾长云在看到那袋小零嘴时,眼里便闪出亮光来,也并不嫌他买得少,似乎能吃到已经很满意了。伸手从他手里接过来。

    恰是在他们传递“赃物”的时候,房门被咚咚敲了两声,顾长云被吓一跳,赶紧将小袋子就近藏到了枕头底下。房门一开,是杜家的佣人端了托盘进来,照例是一杯牛乳一碟苹果,叮嘱顾长云要快些吃完后走开了。

    佣人一走,顾长云朝乔远堂投去狡黠的一眼,把装了牛奶的杯子往他眼前一推,轻声道:“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牛乳给你喝吧?”

    她在打什么主意,乔远堂一眼就可以看穿,将两手抱在胸前做出刚正不阿的姿态,低笑道:“你这是要我帮你作弊吗?恕我不能答应合作。”

    顾长云这才苦着脸色,抿唇道:“我实在喝不下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上午刚喝过一杯,且按照一天两杯的定例,已经喝了三天了。你帮我喝吧?实在不行,喝掉一半也行。”那语气实在有些可怜兮兮。

    乔远堂见她还有精力和自己讨价还价,心里的担忧多少消除了,无奈道:“那好吧,但是苹果要全部吃完,行不行?”

    顾长云当即答应,用签子叉了一块放到嘴里。连吃了两块,大约还是心痒难耐,从枕头下摸出纸袋子来拆开,取出一根小麻花“咔嚓咔嚓”地小口咀嚼起来,小声地诉苦道:“我不是非要吃重油的东西,只是一直喝粥,很想吃点硬的。唉,生病好折磨人,可我出门时也并不觉得冷呀。”

    乔远堂慢悠悠地喝着牛乳,闻言笑道:“也许是你刚来这里,对季节也有诸多不适应。往后住得久了,一定会习惯的。”

    他看着顾长云瓷白的脸颊小幅度地鼓动着,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实在有种任人摆布的乖巧。又想到刚进门时,杜太太随手便可以摸她的额头试探温度,其实那时候,他是很眼热的。现下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在这没有第三人的房间里,伸手探向顾长云的额头。

    在他的手掌贴上的一刻,顾长云似乎是瑟缩了一下,但意识到他是要试探体温,便又配合地仰着头,眨着眼睛望向他。

    手底下额头的骨骼饱满圆润,皮肤的触感较他的手心细滑许多倍,乔远堂下意识地晃神,全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体温上。

    反倒是顾长云,像是对男友的手掌感到新奇,片刻后以自己的额头自发贴向手心,细细感受一阵后忧心道:“我恍惚觉得,你手上的温度比我更高呢。你有觉得哪里不适吗?”

    乔远堂大梦初醒般徒然将手抽回,不动声色地背到身后缓缓搓动着手指,面上却很淡然地道:“男女手心的温度是不大一样的,你觉得我的手更热,那说明你的烧已退得差不多了。”

    见顾长云面露欣喜,可见躺了三天,对外出活动很是期待,便说:“等你病好了,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近来据说是有新作上映,反响很是热烈。”

    如今乔远堂的身份显然不同于当初的他了,再提出看电影的邀请,顾长云也愿意答应。可在她看来,影剧院到底是一个神秘又骇人的所在呀,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上回也是要请我看电影呢。这在你们看来,是一种示爱的暗示吗?”

    乔远堂像是有些疑惑,道:“怎么这样问呢?”

    顾长云的目光闪烁两下,不好意思地坦白道:“其实我去过一次电影院的,只觉得观影的人,几乎都是一对对情侣,偶有落单的男士,便会向同样落单的女士递名片。上回就是有人递给我,把我吓跑了,由这情形来看,似乎大家的目的都不在电影本身,难道它是有什么秘密的含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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