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可是不願意”李忱與王歸長相視而笑。
“阿耶,此話當真”
李湞的臉色看上去並不是那麼好看。
“君無戲言,自然是真的”李忱看了看李湞,轉而又問:“怎麼你不願意”
李湞點了點頭,道:“兒臣斗膽懇請阿耶收回成命”
李忱面色微變,冷聲問道:“爲何難道做朕的兒子不好”
李湞聞言忙搖頭說道:“兒臣只是覺得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朕倒是覺得時機已到”李忱繃着臉,逐字逐句地說道。
“兒臣怕被關進宗正寺”李湞又道。
“你”李忱咬牙切齒,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李湞見狀這才微微笑道:“阿耶明鑑,兒臣只是覺得有了名分之後,需要顧及的事太多,有些人、有些事自然做得也便不那麼得心應手,眼下河西之事爲重,不如待兒臣了卻了阿耶這樁心腹大事之後,再要這些虛名也不遲”
“虛名”李忱起身,指着李湞佯怒道:“你說朕給你的名分是虛名”
“嘿嘿,兒臣一時口誤,口誤”李湞咧嘴訕笑。
李忱見狀自然也便沒了脾氣,一甩手說道:“走走走,趕緊從朕面前消失”
“多謝阿耶成全”李湞躬身笑道,這才轉身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朕怎麼生養了這麼一個油嘴滑舌的兒子”李忱指着李湞的背影,對王歸長哭笑不得地說道。
“呵呵,大皇子宅心仁厚,雖說有些頑劣,但也正是這麼個年紀”王歸長笑道。
李忱一瞪眼說道:“宅心仁厚朕倒看他是老奸巨猾你當朕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他是想再往自己身上攬些功勞,免得封王之後受人奚落”
王歸長想了想後,輕聲說道:“這個老奴倒是沒想到,不過”
“不過什麼”李忱問。
“不過大皇子若真的這麼想的話,這個王位還真急不得”
李忱聞言不由罵道:“你這老貨聒噪個甚,讓周規去向馬元贄要一百神策兵,跟着那豎子,免得又給朕捅出什麼簍子來”
出得宮門,李湞馬不停蹄直奔安邑坊與嚴恆會合,見嚴恆與劉關、鄭大、王計三人與王紹懿早已準備妥當。
劉三郎與趙郎二人因在瀛洲訓練新兵,所以只有這兄弟三人跟了過來。
見李湞趕回,嚴恆忙上前問道:“皇帝老爺子可同意了”
李湞點了點頭,道:“嗯,不過我們需即刻趕往東都”
“俺們早就準備好了”嚴恆大笑,聽聞李忱豁免李德裕,心中也不由跟着爽朗了許多。
“將軍,何時出發”劉關問道。
“即刻出發”
“不與李叔和趙婉道別了”嚴恆問。
“兩三日便回來了,何況阿耶早已睡了,趙婉......”李湞話未說完,一擡眼正看到趙婉一臉陰沉地站在門口。
李湞咧嘴一笑,道:“兩三日便回來了待我回來時,給你摘幾朵牡丹”
趙婉聞言噗嗤一笑,道:“傻子,牡丹五月穀雨時分纔開,你現在上哪裏摘去你要去便去,我也攔不住你,莫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胡話來哄我”
李湞聞言也不說話,只咧嘴訕笑。
正說話間,便只聽遠處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
衆人回望,只見周規引着百餘名騎兵追了過來。
“周主事”嚴恆訝異道。
待周規走近,李湞問道:“陛下讓你來的”
周規點了點頭,道:“陛下說怕你再捅了什麼簍子,讓我跟着”
李湞聞言一撇嘴,說道:“陛下真不會說話”
與趙婉別過之後,衆人即刻出了長安,直奔洛陽而去。
......
一路無話,東出潼關,衆人於官道之上馬不停蹄,於翌日晚近子時便已抵達洛陽。
城門未開,周規隨即上前朗聲說道:“內侍省周規奉陛下口諭見東都留守李德裕,請開城門”
少傾,自內走出一隊兵士,勘驗過衆人魚符與玉牌之後,這纔打開城門引衆人入內。
“文饒公可還在城內”途中,李湞向一名兵士問道。
“應是今日出發,劉府牧催得緊,前幾日剛抄沒了李府”那名兵士答道。
“抄沒李府”李湞大驚,隨即向周規問道:“陛下可曾有這個旨意”
周規想了想,道:“應該是沒有,陛下只說了命河南府牧監察,並未說抄家之事”
“這劉府牧什麼來頭”李湞又問。
周規搖了搖頭,道:“你也知道,陛下忌諱這些,這個怕是幫不了你了”
李湞點了點頭,道:“是啊,待明日我倒想會會這個劉府牧”
“恩,不過現在我們是去驛站還是......”
不待周規說完,李湞直接說道:“去李府”
東都留守是個閒職,李德裕極少上衙門,即便是去了也只是無所事事地坐着喝茶,所以其大部分的時間裏都只是在府中待着。
也不見客,只是尋個安靜之處自顧品茶。
雖已近子時,但李德裕卻依舊無法入睡,並非不捨眼下這些身外之物。
只是純粹是因爲太冷。
三日前河南府牧劉英抄沒了李府,府內但凡有些值錢的物件都被其拿了去,甚至包括府內那兩車木炭。
洛陽的冬天雖不及幽州,但沒有木炭取暖依舊有些難熬,加之李德裕年近花甲,又是體弱多病,此時再加上這麼一凍,身體受了風寒有些喫不消。
無奈之下,比李德裕還要老一些的總管只得將府內一些木質物件劈了當柴燒,如此李德裕才能勉強喝上了一碗熱湯。
子時方過,溫度也降至最低,眼前的劈柴火苗卻越來越小,老總管望着周遭差不多已經乾乾淨淨的屋子,眼裏流出兩行渾濁的老淚。
“郎君,我去向周圍鄰居借些木炭來吧”
這是老總管今日第五次提出這個要求,但卻均被李德裕制止。
“算了吧,將就這一夜,天亮也便該走了,借了人家的,還不了”李德裕將身上披着的衾被又裹緊了些。
“那也總......”
只見李德裕無力地擺了擺手,老總管剛要說出的話也便生生嚥了回去。
砰砰砰
正在此時,扣門之聲響起,在這冷清的夜裏,顯得尤爲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