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寺卿深夜至此所爲何事”
不待馬植說話,李湞便率先問道。
“澤遠還沒睡吧”馬植強擠出一抹笑,問道。
李湞還未回答,便只聽馬植緊接着說道:“沒睡便好,眼下還真有一件要事,還望澤遠切莫推脫”
李湞:“”
“記得澤遠今日說過,嚴常之與你關係甚密,此話當真否”馬植直接問道。
李湞方欲答話,馬植卻又馬上說道:“今日之事想必澤遠也知道了,今日前來不爲別的,只求澤遠”
“充當馬寺卿的說客”這一次,李湞終於搶先說道。
馬植聞言點了點頭,道:“說客聽上去不太好聽,但事已至此,便顧不得這麼多了,澤遠切莫推辭”
李湞搓了搓下巴,想了想道:“此事難啊”
不待馬植說話,李湞緊接着說道:“我與嚴常之雖是兄弟,但今日畢竟是他險些在馬煜的手上送了命,即便他答應不再追究,那些人未必答應啊”
馬植自然明白,李湞口中所說的“那些人”是誰,但事關重大,也只好硬着頭皮說道:“若是可以的話澤遠可帶我去見見常之”
“呵呵,那些人的行蹤素來隱祕馬寺卿是知道的,嚴常之雖爲其首,但卻也不能壞了規矩,說實話,便是下官到現在也還未見到他一面,若是知道他在哪裏,馬寺卿今夜也不會在府中見到我了”
馬植細想之下,也確實如此,不良人的行蹤只有陛下知道,便是不良帥本人也不能向外人透露半點,這一點李湞倒是並無虛言。
想到如此,馬植臉上焦急之色更甚,搓着手來回在屋內踱着步子,口中不斷念叨着:“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李湞見狀不由笑道:“其實馬寺卿還是沒想明白”
“哦此言何意”馬植訝異道。
“堂堂不良帥,險些被一個小小的藍田縣令在縣衙內擊殺,這樣的事便是說出去想必也不會有人相信,難道馬寺卿就沒想過這其中有什麼問題麼”李湞笑問。
馬植聞言想了想,而後似是有所頓悟,道:“難道是”
李湞點了點頭笑道:“馬寺卿想明白就好”
對於嚴恆私自調集不良人圍攻藍田縣衙,這樣的事自古未有,因爲以不良帥的身份,對付一個小小的藍田縣令根本無需如此,即便事出緊急救部心切,也大可寫張條子差人送過去。
雖然不良帥的真正身份鮮有人知,但只憑借不良帥的那隻玉印,便是當朝宰輔都要給幾分薄面,更何況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
但問題就在於嚴恆親自去了,不僅親自去了,而且還將長安城周邊的不良人悉數徵調了來。
李湞自然知道嚴恆單純只是爲了豎一豎自己的威風,以此收服人心。
但重要的是,別人卻不知。
而正因爲不知原委,所以自然也便將這件本就有違常理的事看得更爲複雜一些。
加之李湞本就擅於見招拆招,索性也便將計就計亂了馬植的心。
李湞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能夠調動不良人的放眼天下只有兩個人。
既然並非不良帥所爲,那便只剩了一個人。
馬煜本就不那麼幹淨,更何況身上還揹着一樁命案,此事若真是陛下的意思,那馬煜怕是性命難保了。
想到此處,馬植頓時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因爲馬煜能坐上這個位子,雖然自己並未親自舉薦,但說這其中與自己毫無關係也是絕無可能的。
更何況周鄉紳的那件案子,正是自己所經手並批覆結案的。
“陛下”馬植險些攤坐在地上。
“馬寺卿又想多了吧”李湞不失時機地說道,與其是說,語氣更像是問。
馬植擡頭看了看李湞,連連搖頭,道:“既是陛下的意思,那”
“那馬寺卿還是沒明白陛下的意思啊”李湞輕嘆一聲道。
“哦澤遠快說”
以馬植的頭腦若是靜下心來細想,應該不難發現此間的破綻,至少在馮尨的身上便說不通。
因爲若是李忱想要調查馬煜的話,不良人有無數種手段可以讓馬煜在毫不覺察的情形下邁入大牢,根本不需要找馮尨這樣拙劣的由頭。
但此時的馬植早已被李湞擾亂了心境,此時馬植的腦海中縈繞的只有一件事。
周鄉紳一案。
若重審此案的話,不難查到真正的兇手,馬煜自然死罪難逃,而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此案與自己有關,但一個辦案不利、徇私枉法的罪名是逃不掉的,輕則貶官削爵,重則流放徙千里。
這對於好不容易纔被重用的馬植來說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所以馬植的心中很亂,亂到根本沒有心情去抽絲剝繭般地細細斟酌。
更重要的是,馬植既然已經錯過了這個機會,便再沒有第二次重新斟酌的可能。
因爲李湞知道此事的重點在於馮尨,馬植方寸大亂不代表馬元贄也會亂,只要馬植回去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細細講一遍,馬元贄也定然能夠察覺到這一點。
所以李湞要將這個漏洞補上。
只見李湞笑了笑,道:“馬寺卿不妨想想,若陛下想要糾察馬煜的話,你覺得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段麼”
馬植隨即陷入沉默,李湞緊接着又道:“話說得難聽些,馬煜平日裏所作所爲,雖說不至於滿朝皆知,但也絕稱不上是問心無愧,要想調查他,隨便找來些當地百姓一問便知,而後大理寺、刑部再派人調查一番,馬煜便是有是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李湞所言不假,馬植自然也便沒理由去懷疑。
見馬植一言不發,李湞又道:“派一個馮尨前去大鬧縣衙,而後不良帥又親自率部前去劫獄,如此荒誕不經之事,馬寺卿竟然就這麼輕易地信了”
“嚴常之受傷倒的確是個意外,那是因爲陛下根本沒料到馬煜竟然會去藍田關借兵,更意外的是藍田守捉竟然就真的派兵來了,不過這也僅僅是個意外,馬寺卿應該關注的是這意外之外的事”
“意外之外”馬植雙眉緊蹙心有所想。
李湞隨即笑道:“其實與其說這是個意外,不如說這是個信號,一個對馬寺卿發出的信號”
“陛下的意思是”
馬植面色驟變,不由得雙腿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