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湞進來之後,看着滿地的琉璃碎片,不由連連搖頭。
“你覺得很意外”李忱看了李湞一眼,說道。
“阿耶可是爲了今日早朝的事”李湞問。
“哼仇士良的病剛剛好了一些,朕的臣子們便如此奉迎趨附,你讓朕如何能安心”李忱稍稍按捺下去的怒火似乎正要重新燃起。
“兒臣斗膽,其實這也不算是壞事”
“什麼我大唐的臣子奉迎一個閹宦,你竟說不是壞事”李忱質詢道。
“一次小小的意外便讓這些人原形畢露,總比日後生了什麼變故時才幡然醒悟更要好一些何況”
“嗯有話便說”李忱稍有不慍。
“何況兒臣覺得與其說這些大臣們奉迎趨附,倒不如說是害怕”
“他們害怕什麼”李忱追問。
“害怕甘露之夜的重演,害怕仇士良的報復”
“難道他們就不怕朕”李忱又問。
“怕只不過他們更怕甘露之夜時的那種絕望”
聞言之後,李忱不禁陷入深深的沉默,顯然李湞所言頗有幾分道理,畢竟甘露之夜已然成爲宮闈之內、朝堂之間永遠的痛,也許這些人並不怕死,但他們怕的是死在這些的閹宦之手。
這是一種恥辱,更是一種絕望。
此時只見李湞繼續說道:“仇士良勢大,倘若阿耶再不下定決心,恐爲時已晚”
顯然李湞並不知道李忱早已下定了決心,甚至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皇帝老爹一手安排。
“那個李扈,是你安排的”李忱忽然問道。
聞言之後,李湞並沒有否認,只是笑了笑道:“阿耶放心,並不是每一名臣子都懼怕仇士良,您不是孤家寡人”
李忱輕輕點了點頭,問道:“你準備怎麼做”
李湞隨即笑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阿耶直接下旨將仇士良殺了”
李忱聞言嘴角微微抽搐,而後正欲開罵,卻只見李湞趕忙又道:“但這法子行不通”
李忱險些氣昏,指着李湞罵道:“你若再胡言亂語,朕便將你趕回幽州去”
李湞訕笑一聲,又道:“所以兒臣只是覺得既然阿耶想對河西用兵,那便一定要先清除內患,如此方能無後顧之憂”
“朕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但”
“但阿耶沒有把握一次清理乾淨”李湞搶先說道。
李忱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如今這些閹宦安穩了許多,朕若是將他們逼得太緊,恐生變故,到頭來不僅延誤了河西事宜,反而有動搖大唐根基之憂”
“對付閹宦,想要一次性清理乾淨很難,畢竟這些人控制禁軍已久,勢力更是遍及朝堂內外,但若是他們自己先打起來的話,那便不一樣了”
李湞說着,臉上笑意更甚。
“哦你的意思是”李忱不由問道。
“兒臣的意思是既然仇士良稱病已久,而且還舉薦王宗實接替他的位子,那麼阿耶不妨便做了這個順水人情”
李宅。
自李湞將自己的計劃透露給了鄭從讜等人之後,李宅似乎已經成了四人密謀聚集之地,不過等閒之下,鄭從讜三人極少登門,主要是爲了避人耳目,畢竟走得太勤難免會引人注意。
但今日當李湞回府之後,卻見三人早已等候多時,見李湞進門,鄭從讜當即埋怨道:“都是你的餿主意,李扈今日在朝上險些沒撐住”
李湞聞言大笑道:“若是沒些膽魄,他哪裏做得了正求兄的妹婿”
鄭從讜一撇嘴道:“你倒是樂得自在,今日舍妹登門好一頓罵”
劉瑑不由大笑道:“哈哈哈,澤遠有所不知,正求那妹妹,端的是一位巾幗女豪,曾經尚在待嫁閨中時便橫行清河一帶,誰料想偏生看上了老實巴交的李扈”
“李扈只是爲人老實罷了,但若論骨氣,怕是比你我都不差,否則今日又怎能頂着滿朝文武上了那封奏疏呢”鄭顥也隨即笑道。
李湞聞言點了點頭道:“嗯,這個李扈倒也是個值得信任之人,有時間正求兄不妨代爲引薦一下”
聞言之後,鄭從讜連連擺手道:“算了算了,若是被舍妹知道了,怕是你這宅子要不得安寧了”
“怎麼我就那麼不招人待見”李湞撇嘴說道。
鄭從讜點了點頭,而後一臉嚴肅地說道:“不是不招人待見,只是誰粘了你誰就離倒黴不遠了”
一旁的王紹懿聞言後點了點頭正要搭話,便只見李湞一瞪眼說道:“你閉嘴,你再說就把你趕回冀州去”
衆人見狀不禁一陣鬨笑,而後鄭顥開口問道:“澤遠,有日子不見常之了,他的傷勢如何了”
“是啊,多日看不見這貨,竟還有些想念”劉瑑笑道。
見李湞不言不語,鄭從讜問道:“莫不是你們兩個生了什麼矛盾吧”
李湞聞言笑了笑,正欲說話,卻只聽門外總管吳申說道:“少郎君,少夫人說,伶兒姑娘來了,她們正在廂房說話,讓你一會兒過去一趟”
聞言之後,鄭從讜不由一臉驚訝地說道:“伶兒姑娘真看不出,賢弟這後院竟如此和諧”
“是啊,澤遠究竟有何祕訣不妨說來聽聽”劉瑑隨即笑道。
鄭顥則因爲還未婚娶,所以對這些自然也便不怎麼在意,反倒是對這伶兒姑娘有些好奇,隨即問道:“澤遠,這伶兒姑娘又是誰”
王紹懿終於忍不住一撇嘴嗤笑道:“一幫酸腐書生,連程伶兒都不知道,還有臉說自己混跡酒肆樂坊之內麼”
“何人程伶兒紅袖招的那個程伶兒”鄭從讜聞言當即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
“此程伶兒應該非彼程伶兒吧,你何時見過紅袖招的那位拋頭露面過深王李悰爲了一睹程伶兒的芳容,七進紅袖招,但也生生被拒了七次,據說半年前自程伶兒回到長安後,就從沒見過一人,怎麼可能是那位呢”
劉瑑說着看了看李湞,當看到李湞臉上的那抹笑意時,劉瑑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