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1 試藥
    我被泡在冰冷的水裏順流而下,長髮在激流裏,如同漂動的黑絲帶。我的身體像從上游順水而下的那些病樹的軀幹,挺直而無知,被命運推到哪裏算哪裏。

    我被一顆生在水裏的樹絆住,接着一陣一陣地流水把我往岸上推,從這棵樹推到那棵樹,我半擱淺在岸邊,仍然泡在水裏。

    一道白光如同閃電般地飛馳而過,停在樹林邊緣的開闊地帶,打算涉水過河。它停在那裏,豎耳靜聽,又回頭四顧,似乎發現了,又飛奔到我的身邊。

    它看清了我,低鳴一聲,跳躍入水,拖着我上岸,一步一步地銜着我的衣領拖到陽光下。它圍着我打轉,舔着我的臉,試圖將我喚醒。

    白天,它讓陽光溫暖我;夜晚,它睡在我身邊,用體溫溫暖我。

    忽而醒轉,在山野裏跟它嬉戲,它銜來那藍紫色美麗的花,與我分食。

    花的味道,苦澀裏帶着清甜的回味。

    在萬花叢中,我與它奔跑追逐。

    我給它起名“阿雪”。它有一身雪白的皮毛,讓那些貪婪的人垂涎不已。

    “阿草,阿草——”阿牛哥在遠處焦急地呼喚着我。他奉父母之命照顧我,責任重大,如果我不小心有個三長兩短,他必受責罰。

    阿雪聽見生人的聲音,如驚弓之鳥,呼的一聲沒入草叢,無影無蹤。

    我跺腳:“阿雪,阿牛哥是好人,不會害你!”

    “阿草,阿草——”阿牛哥終於看見我,帶着驚喜飛奔而來。

    “阿牛哥——”我也飛奔過去。

    “阿草,阿草!”有人輕輕呼喚。我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見母親、阿醜和阿牛哥焦急地圍着我,六隻眼睛齊齊地盯着我看,彷彿要把我融化。

    “娘,”我微弱地說,“是我自己要爬樹,不關阿牛哥和阿醜的事。”

    母親高興地點頭:“知道,知道,乖,醒來就好,娘給你端藥去。”

    濃黑的藥汁就在眼前,苦味我倒是習慣的,並不覺得什麼。

    我擡眼問:“娘,那次在山上採回來的藍紫花,你有沒有加進去煮?”

    母親一時想不起來:“什麼藍紫花?”

    “就是白狐喫的那種花。”

    母親愣住了:“那花我收了一些,還沒試過——”

    我堅定地說:“不用試,你放進去再加水煎半個時辰。”

    母親以爲我在開玩笑。

    我再次堅定地說:“娘,半個時辰,我跟阿牛哥和阿醜說說話,你去煎藥。”

    母親被我自信的神態所震懾,端着碗轉身出去。我看她自儲藥的屋裏抱回一隻罈子,將裏面的乾花及枝葉取出來,先放在嘴裏嚼了一會嚥下去,似乎覺得沒什麼大礙,才放進藥罐里加了水載煎。

    可憐天下父母心。

    不一會兒,空氣裏飄着奇異的藥香。母親再一次端着藥進來,阿醜讓出牀頭的位置,母親扶起我,餵我把藥喝下。

    自然忘不了賞我半碗糖水作爲獎勵。

    阿醜拍着手說:“看來阿草好得會很快,我哥白捱了我爹幾鏟子打。”

    據她追述,在母親給我上藥的時候,張大伯抄起院子裏的鐵鏟,對着阿牛哥一頓好打。我們只得三個人,我摔成那樣,阿醜是個年幼女孩,全部的責任自然應該有阿牛哥來承擔。

    阿牛哥並未辯解,也未躲避,站在院子裏任憑張大伯敲打。母親匆匆給我的頭部流血的地方上了止血藥重新包紮,衝出來奪過張大伯的鐵鏟,說:“小孩子磕磕碰碰難免的,怎麼能爲這個打阿牛?”

    阿醜素日喜歡跟阿牛哥拌嘴,可是真到阿牛哥被大人責打的時候,卻會湊上前求情。她拉着張大伯的衣襟撒撒嬌,張大伯看母親並不責怪,氣也就消了。

    我喝完糖水,似乎有了力氣,眼睛骨碌碌地東張西望,才發現阿牛哥的臉頰、脖子上有一道道的劃痕和血跡。

    我驚訝地問:“阿牛哥,你的臉怎麼了?”

    阿牛哥摸摸臉說:“沒什麼,不妨事。”也許說話牽動了肌肉,他咧咧嘴,抹了抹那幾道血痕,似乎在忍痛。

    袖管張開,胳膊上也是一道一道。再往下看,褲子裂開一條口子,膝蓋上也是一道一道。

    我驚呼:“娘,娘,你看阿牛哥!”

    母親急忙過來仔細端詳,皺着眉說:“唉吆,剛纔只顧阿草了,可沒看見你這幾道口子。這幾道淺,已經結痂了,腿上的深,還半溼着呢。你這孩子,也不吭聲,來,嬸嬸給你洗洗也上點藥——你這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阿醜插嘴說:“肯定是從棗樹上滑下來的時候擦的。”

    那棗樹皮是很粗糙。

    阿牛哥連忙擺手:“都快結痂了,不妨事。在山上放牛,哪天不摔幾跤!”

    母親匆匆出去,一邊走一邊說:“只怕這臉上要落下疤呢。阿草還好,有頭髮遮着,你這疤在臉上,怎麼得了。”

    母親將藥末攪在一小盆水裏,用水清洗阿牛哥的膝蓋和手臂,給他上了藥包起來。臉上的劃痕已經結痂,她無能爲力。

    我忽然再次開口說:“娘,你將給我的藥減半,加上那紫藍的花煎一碗藥給阿牛哥喝,喝十天,一天兩碗。”

    阿牛哥再次憨笑着擺手:“阿草,你真是小題大作。這點皮外傷喝什麼藥,讓人笑掉大牙!”

    母親雖然也惋惜阿牛哥臉上會落疤,但是也認爲我有點大題小作。

    我又說了一遍,一再堅持,最後焦躁起來。母親爲了安撫我,只得按照我的吩咐去煎了藥,讓阿牛哥喝下。

    阿牛哥爲了讓我安心,也就皺着眉乖乖地喝下。

    阿醜嚷嚷着說:“我也要喝!爲什麼你們都有的喝,就是沒有我的份?“

    母親啼笑皆非地給她一碗糖水,道:“你這孩子,藥也是亂喝的?”

    十天之後,阿牛哥傷口的痂掉了,傷口新肉觸目驚心;二十天後,經過風吹日曬,他新長出的皮膚跟舊皮膚融爲一體,疤痕無影無蹤。

    一個月後,母親查看我的傷口,卻無論如何找不到那曾經存在的傷口在哪裏。我的頭皮一片雪白平滑,露出黑色的髮根。

    母親以爲自己眼花,扒着我的頭髮找了又找,看了又看,確實找不到任何曾經受傷的痕跡。

    而當時我血流如注,曾經昏迷過去。

    我頭髮裏傷別人看不見,可是阿牛哥臉上的痂是人人都看得見的。那日他依然帶着我們去放牛,走到村口的時候碰見土魚媳婦迎面而過。土魚媳婦停住了腳,半帶着嘲諷地叫住阿牛哥:“過來讓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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