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1 試藥
    子看看你的臉,大概結疤了吧?”

    想必她想着借題發揮一番,證明我是個妖孽,專門出來害人,這不把鄰家阿牛給害了。

    她掰着阿牛哥的腦袋,地毯式的搜索都沒找到那個預想中的疤,嘴裏不由地稱奇:“怎麼回事?沒落下疤?”

    阿牛哥輕描淡寫地說:“不過是皮外傷,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說着招呼我跟阿醜一起向後山走。

    於是阿牛臉上沒落疤的事在村裏傳開,一時間議論紛紛,說這事兒透着奇怪。

    母親大爲緊張,聯想到“妖孽”之說,一再叮囑張大伯張大娘以及阿牛阿醜,不要把我堅持要阿牛哥吃藥的事說出去。張氏一家瞭解我在村裏的處境,自然滿口答應。

    母親回家,對着那隻曾經裝着紫藍花的乾草罐子發了半天呆,又找出種子做了標記慎重放好,說:“天涼了,明年開春就種下去,多收一點兒。”

    她又轉身問我:“阿草,誰告訴你這藥能治疤?”

    我搖搖頭:“沒人告訴我。”

    “沒人告訴你你怎麼知道要喫這藥?”

    “我就是知道。“

    母親發怔半天,才喃喃自語:“莫非你真有些奇異?”念頭一轉,眼中有些慌亂地叮囑我,“阿草,在外面莫要亂說。你是好心要救人命,可是遇到那些心思歹毒的,恩將仇報,反說你壞話,我們母女就要倒黴了。”

    我半懂不懂地點點頭,又拿起石板練習今天在祠堂外面聽到的一鱗半爪的幾個字。

    阿田哥日日去學堂,有時候我去他家,看他在燈下讀書便湊過去,他爲人沒有阿牛哥那麼隨和,會皺着眉不耐煩地揮手說:“去,去找阿醜玩,莫鬧。”

    我便識趣地走開。

    阿牛在牛欄裏給牛添夜草,看見我憨厚地笑一笑。阿醜撇着嘴拉着長腔問:“是不是給趕出來啦?哼哼,人家現在是學堂裏的小學生,高貴着呢,我們這些人將來都是種田的鄉巴佬,攀不上高枝!”

    阿牛輕聲喝斥:“阿醜莫亂說,阿田要用功讀書,你總是去刮躁他,他能讀得下嗎?”

    阿醜冷笑道:“你莫要嚇人,讀書怎麼啦?讀書的就不是爹生娘養?就要六親斷絕?切,人家大宅裏的哥哥們讀書的多了,也沒見都跟他似的,拿着雞毛當令箭,哼!他還沒當官呢,就這副模樣,如果當了官,還不眼睛朝天?”

    聽她聲音越來越大,我趕緊說:“阿醜莫要這麼說。阿田哥用功讀書是好事,我們不要去煩擾他。”

    阿醜說:“唉,阿草,你這麼喜歡讀書,不如也進去讀啊。說不定太后以後也開女科呢!”

    我笑道:“學堂裏哪有女學生。”

    阿醜說:“你去了不就有了?”

    我低頭踢石子:“再說我又不是許家人。”

    於是阿牛哥和阿醜都不說話了。大家都忘不了那句“桃花眼,拖油瓶”的童謠,是怎樣被村裏的孩子們傳唱的,雖然自從我被河水沖走之後,那些女孩子們不再找我的麻煩,可她們見了我會躲着走,不跟我說話不跟我玩,把我完全孤立。

    女孩子們齊心合力地孤立某個人是很可怕的。好在我有阿牛哥和阿醜這兩個好朋友。我發誓,我這一生,如果哪一天能夠翻身做人,力所能及,我一定盡我所能地報答他們,永不辜負。

    喂完牛,我們躺在乾草堆裏夜談。秋高氣爽,夜空中的星星如同清朗地直逼着我們,像是銀河要傾瀉下來一樣。

    阿醜先開口:“爹爹答應明年正月十五要帶我去鎮上看燈呢。”

    莊家人一年一度的盛會,從鎮上一個來回是很遠的路,這算是一個鄭重的承諾。

    阿牛解釋:“我姑媽家在鎮上,說好了住在姑媽家。”

    阿醜無限神往地說:“真羨慕姑媽能住在鎮上,多熱鬧阿,天天有好喫的喫,有好戴的買!要趕集,出了家門口沒幾步路就是了,哪像我們要走上半天,頂着星星去,頂着月亮回。那天我聽我娘說,將來也要姑媽幫我在鎮上說門親,嫁到鎮上去。”

    “嫁到鎮上去?”我懵懵懂懂。

    阿醜只比我大兩歲,卻懂得那麼多。她解釋說:“女孩就是要離開孃家去婆家呀。這個婆家可重要了,好不好都要在那過一輩子呢。比如阿草,你娘和你原來都不是許家村的,你娘跟許二叔成親了,才帶着你嫁到許家村的。將來你長大了,也要離開你娘去跟一個男人過。”

    我說:“我不離開我娘。”

    阿醜笑道:“那你就嫁給阿牛哥吧!我們兩家就隔着一道牆,這樣你就不用離開你娘了。我阿牛哥可好了,肯定會幫你娘挑水種田的!阿田哥雖然跟你年齡更近,可是他太拽,又幹不了力氣活,咱們不睬他!”

    阿牛哥喝斥:“阿醜你胡說什麼!”

    阿醜說:“我又沒胡說!阿草說不想離開她娘嘛!她又不能嫁給許家人!其實阿草,我挺想你跟我一起嫁到鎮上的,這樣我們還是可以常來常往做好姐妹。但是阿牛哥是我親哥,我總要先替他想不是?”

    阿牛哥忍無可忍,羞憤地爬起來拍拍屁股離去。

    阿醜笑得咯咯的,用胳膊肘碰碰我:“你說我的主意好不好?別以爲阿牛哥不喜歡你,他是害羞呢!”

    星星們在天空中閃爍着,明亮而寧靜,有一種壓倒一切的氣勢。我盯着滿天的星星,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阿醜說:“我將來一定要給我娘過上好日子。她爲了我吃了很多苦。”

    “嗯。”阿醜同意地點點頭,“我娘總是說許二嬸好了不起。”

    “我將來要帶我娘離開許家村。我不喜歡許家村。除了你家,沒有人對我們好。”我又說。

    阿醜把臉轉向我,輕聲建議:“上次我姑媽還說要給阿牛哥在鎮上找份學徒的差事呢。我爹孃覺得二哥讀書,家裏要有個人種田,所以沒答應。”

    “我要走的越遠越好,要多遠就多遠。”我接着說,有些像夢囈,“我要帶着娘去巴州。我不要男人。男人會打人。我跟我娘過,我們會過上好日子,沒有人打我們,像以前一樣。”

    阿醜說:“那不成尼姑了嗎?我娘說只有廟裏的尼姑纔不找男人。每一個女人都要找個男人過日子,生孩子伺候公婆,這是女人的命!”

    “我不要男人,男人會打人。”我堅定地說。

    阿醜說:“嗯,我娘說沒有男人不打人的。唔,村那頭的土魚不打他媳婦。我覺得我阿牛哥也不會打媳婦。阿草,你還是給我阿牛哥做媳婦吧。”

    “我要帶着我娘去巴州,離開許家村。許家村的人對我和我娘不好。”我很堅定地說。

    似乎在好男人和我的理想之中,我選擇的是理想。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什麼叫男人,什麼叫媳婦。我只知道,我要跟我娘過上沒有煩惱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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