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82 提攜
    體,輔以湯藥安眠,便可得到改善。”

    女皇陛下笑道:“這天寒地凍的,松乏肢體,談何容易!”

    我略想一想,道:“陛下若在午睡之後,下午批閱奏章之前能以步當輦,出來走個一刻到半個時辰,對身體的康健極爲有利。”

    “哦,爲何是這個時辰?”

    “此時爲冬日最暖的時辰,午睡後腹中的飯食已經克化,不會因喫寒風而積食,出來吸取天地之正陽氣,與天地合一,自然是最好的時辰。陛下晨起須要早朝,夜深則寒氣重,都不易外出散步。”

    女皇陛下想一想,點頭笑道:“言之有理。”

    我又說道:“夜晚雖只能待在宮裏,但是陛下可令人行按摩之術,舒筋松骨,或可安睡。”

    女皇陛下道:“如何沒有?只是不得力。”

    我擡眼望了一眼女皇陛下,欲言又止。

    女皇陛下問:“你有什麼話要說,只管說來。”

    我垂首道:“回陛下,民女知道陛下宮裏有個內侍精通按摩之術,只是不敢妄言。”

    女皇陛下眼睛眯成一條線:“是麼?我宮裏還有這等人才?你且說來。”

    我硬着頭皮道:“陛下宮裏有個灑掃的內侍林小魚,一手按摩之術很是不錯,只是不知陛下以爲如何。”

    女皇陛下睜開眼睛,頓時一片精光四射:“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立刻起身匍匐在地,叩首道:“林小魚前一陣病勢垂危,陛下宮裏的蘇內侍找到悠蘭,請悠蘭懇請民女去看看可否有救。民女便抽空去了,開了方子,不想歪打正着,林小魚吃了民女開的藥,竟然漸漸地好了。這林小魚好了之後,便央求蘇內侍帶他到民女宮裏親自致謝。民女聽說他的身世,居然也無親無故,不免想到自身也是孤兒,世上別無親人,便與他結拜爲姐弟——故而民女知道他懂按摩之術。只是民女見識淺陋,並不知道他的技藝高低,所以不敢妄言。今日得知陛下龍體欠安,想着小魚或者能爲陛下效微薄之力,也顧不得避嫌,冒死舉薦。”

    說完我又叩下頭去。這宮廷里耳目衆多,人多口雜,而女皇陛下最憎恨的便是矇蔽她欺騙她對她不忠心,我從進宮那日起便立意在她面前實話實說,絕不隱藏。

    天不欺至誠之人。

    我雖然低着頭,可還是能感覺到女皇陛下看着我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柔和。半天我聽到那高高在上的聲音緩和地說道:“起來吧,沒事只管總跪着磕頭幹什麼?你入宮這些日子,謹言慎行,克勤克儉,對於宮人們的請求,無論貴賤,總是有求必應,差不多的人,都在說你的好話,稱讚你的醫術。我佛有好生之德,自會給你善報。”

    我再磕一個頭,小心翼翼地起身坐在原處。

    女皇陛下長嘆一聲,問道:“阿草,你要跟我實話實說,我這身子要緊不要緊?”

    我微微一笑,抿嘴道:“陛下說哪裏話?陛下是天子,集天地之精華,日月之光輝,吉人天相,氣息強盛,此時不過是一時的聖體違和罷了,只要睡得好喫得香,多出來走動,定然能長命百歲的!”

    我的臉色甜蜜,語調輕鬆真誠,沒有任何的遲疑和僞飾,女皇陛下毫不猶豫地相信了我。她得寸進尺地問:“阿草,你相信長生不老麼?”

    呃,這叫我怎麼說?其實我願意相信。如果有那麼個人我希望她長生不老,那個人便是我的母親。我覺得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她更配擁有這樣的福氣。

    等我死而復生了若干次之後,我才悲哀地發現,長生不老真的不是什麼福氣,它只是無可奈何的宿命,是沒有終結的苦難。自古以來,追求長生不老的都是帝王將相,他們想留住手中至高無上的權柄和榮華富貴,他們在那個時候已經只有煩惱沒有苦痛,他們只會給別人造成苦痛。

    我低頭答道:“陛下,阿草年幼,實在是不知之事甚多。”

    女皇陛下沉思一會兒,道:“你們那裏的夷人之中有很多巫師是不是?”

    “是。”

    “他們中難道沒有長生不老的麼?”

    “民女從未聽說。只聽說鄰近山裏的一個部族,其最老的巫師曾經活到九十歲。他們的巫師職位,除非是天生奇才,一般都是子承父業,女承母業,代代相傳。”

    女皇陛下點頭道:“九十歲,那是很高的壽數了。可有什麼祕訣?”

    我努力地回憶,斷斷續續地說:“大家都說那山裏有股泉的水好,那個部族的人都長壽,不過那個巫師,他比一般的巫師格外善良些,心情總是很愉快,每日都要喝個幾口酒,但是從來不喝醉。”

    “心情愉快?你看這朝廷上下這烏七八糟的一團事,哪一件能讓朕心情愉快?對着那些亂臣賊子,朕怎麼能心情愉快?有那麼些無恥的小人,朕提拔了他們,他們明裏臣服,卻覺得朕是個女人,暗懷輕蔑之意,不軌之心,朕怎麼能心情愉快?”

    女皇陛下的聲音越來越憤怒,漸漸地動了真氣。

    我垂頭一言不發,只借兩隻耳朵給女皇陛下。

    她停了停又道:“阿草,難啊。你看看,你說五王府裏三郎當家,這本該是王妃們的事,難爲他一個男人做本該女人做的事了。若不是圈禁着,大郎也該成親了,三郎也要議親了。朕還有個兒子遠在京城之外,也早該召回了。可是,若是真的把他們都回歸原位,朕這一生一世的所有掙扎,又都所爲何來?一世心血,豈不付之東流?!”

    她的聲音微弱中帶着酸澀,蘊含着難言之隱,兩難一意,那中間的猶豫和彷徨,掙扎與糾結,盡在這酸楚的天問之中。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選擇向我傾訴。我不知道她與上官大人在一起批閱奏章的時候,有沒有探討過她的疑問與不甘。

    “朕爲什麼不是男人?”我似乎聽見女皇陛下在喃喃自語。我微微擡頭向她望去,只見她的雙脣緊緊地抿着,似乎並沒有說出過那句話。

    難道是我的幻覺?

    “怎麼朕覺得瞌睡起來?這幾日都是這樣,坐着歪着覺得困頓,可是真的躺下來,卻又睡不着。”女皇陛下的聲音越來越弱。

    我試探地問道:“陛下,夜已經深了,容民女開了藥告退吧!”

    女皇陛下揮揮手道:“好吧,你且開了藥退下吧。”

    寢殿內的燈光明亮透徹,手臂粗的龍燭通過燈紗透出來的光映在女皇陛下的臉上儘管比日光柔和,可是還是照出她的肌肉鬆弛,皮膚蒼老,神情倦怠。

    除去她身上至高無上的權力光環,她不過是平常富貴人家威嚴的老祖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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