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瑤光殿,他說過他要對女皇陛下百分百地忠誠。女皇陛下讓他殺誰,他就必須殺誰,不過他會給那該死之人一個痛快。這對他來說便是他能夠給予的最大慈悲了。今日這該死之人便是我,他所能給予我的,也許只能是一劍穿心,讓,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死去。
“也許我們該找一個僻靜的角落,不要讓我的血污了這長生院。”我低聲說道。
阿忠侍衛握着劍柄的手青筋暴露。
正在此時,女皇陛下的貼身侍女團兒走出來傳旨:“着阿忠與何田田進殿。”
於是我在前,阿忠侍衛在後,以我被他羈押的姿態,我們再次進入殿中。我跪下,他手握劍柄候立在一旁。
女皇陛下問道:“阿草,你可知罪?”
我再一次匍匐在地,磕頭道:“罪臣知罪!”
“爾有何罪?”
“罪臣不該揣度聖心,自以爲是。”
“你又如何知道朕要問你什麼?”
“罪臣聽說在罪臣病時宮中便有瑤光殿傳聞,而罪臣與四位郡主要去瑤光殿一事,很多人是知道的,罪臣於情於理,都是那個可能的知情人,可能的泄密者,於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居然不信陛下的英明,急於摘清自己,自作聰明!”
女皇陛下轉頭問阿忠侍衛:“你可知罪?”
阿忠侍衛連忙再次跪倒,摘下頭盔磕頭道:“微臣知罪!”
“爾有何罪?”
“微臣心存有私,對陛下有所隱瞞,是爲不忠。”
“朕若罰你,你可服氣?”
“微臣拜服!”
女皇陛下的語氣稍稍緩和,擺擺手道:“好吧,你們都且起來。婉兒太平,都回歸本座吧。”
上官大人與太平公主都謝了座,回到原位。我與阿忠侍衛都站起來,分立兩旁。
女皇陛下緩緩地說道:“此事到此爲止。阿草,念你入宮以來勤勤懇懇爲宮人解憂,朕饒你一命,但是降回從七品。你可怨恨朕?”接着搖搖手道,“你且站着回話,不要老跪來跪去磕頭,磕得朕頭暈。”
我用的是“豈能”而不是“豈敢”,女皇陛下十分滿意。她轉頭問阿忠侍衛的話卻令我大喫一驚:“你,以前對朕十分忠心,凡是無所隱瞞,此次出此狀況,所爲何來?”
阿忠侍衛一驚,不知如何回答。
太平公主到底是女皇陛下最寵愛的女兒,也是最瞭解女皇陛下的孩子。她忽然掩袖撲哧一笑,打趣道:“阿忠的忠心母皇難道還懷疑麼?你看他剛纔在殿上的狀若呆鵝的樣子,還不明白麼?人家一雙小兒女郎情妾意,深怕在意之人被此事連累受害,也是情有可原嘛!”
我頓時羞紅了臉。阿忠侍衛的臉更紅得發黑發亮。他侷促不安地把手上的劍柄握緊又松,鬆了又握。
女皇陛下的心情似乎在瞬間變得好起來。她仰向身後靠枕,笑道:“怪不得前幾日給大郎說親,阿草都看不上,原來有情人在此!若是如此,似乎朕也不該怪罪——誰又不是從這少年時代過來的?這樣的少年情懷,朕該成全才是!”
太平公主喫喫笑道:“誰說不是呢?兒臣知道母皇剛纔虛張聲勢乃是試探這一對小兒女,如今可試出來了不是?”她轉頭對阿忠侍衛說道,“阿忠,你若對阿草有意,何不趁此機會求母皇爲你賜婚?說起來你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吧,可還等什麼呢?”
阿忠侍衛汗如雨下:“微臣但憑陛下與公主做主!”
太平公主似乎看着他好玩,忍不住地要逗逗他:“但憑母皇與我做主?我做主把阿雀許配與你,可好?”
阿忠侍衛嚇得臉都扭曲了:“公,公主殿下,微臣,微臣不敢高攀宗室女!”
女皇陛下放聲大笑,指着太平公主道:“你就逗他們吧!”接着她把頭轉向我,問道,“阿草,你若說大郎門第太高,你不敢高攀,這阿忠與你總算門當戶對吧?他對你的一片心意,你總不能拒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