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70 請罪(下)
    我不能理解皇嗣殿下對於自己親生母親的恐懼心理。在我的那些過往的記憶中,我只對許盛業感到過恐懼。我對母親的記憶,永遠都是溫暖和依戀。她的懷抱是那麼柔軟。當她把我抱在懷裏的時候,我只想永遠地靠在那裏,躲在那裏,貪婪地嗅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特殊的氣味。那是一種混合着花香、草香和母親身上特有的香味的味道。如果可以給它起個名字,這名字應該是——母親香。

    記憶中,母親對我永遠是那麼溫和。她總是微笑着看我。她只打過我。那是我得罪了土魚媳婦獨自跑到山上遇到狼之後,她氣急怕急,用竹尺打了我的手心。她告訴我,別人越是恨我們,我們越是要活得好,活得比這些恨我們的人好。

    每次想起母親,我總是淚盈於睫。這次也不例外。

    太平公主將前因後果向女皇陛下做了說明,並告知女皇陛下,我們這些當事人和目擊者都在她宮裏等候問訊和發落。於是女皇陛下令人宣我們入長生院。於是我看見了垂頭立在一邊沉默不語的皇嗣殿下。

    女皇陛下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是小女孩的鬥氣,什麼大不了的事!”她把她那風韻猶存的鳳眼向下一掃,問道,“阿草,你哭了?這件事與你可有什麼干係?”

    我連忙跪倒在地,叩頭道:“微臣想起微臣的母親。”

    女皇陛下更奇怪了:“又與你母親有什麼相干?”

    我頭幾乎伏在地上:“陛下,還是稍後容臣獨對吧。”

    太平公主也在旁邊說:“既然阿草的情緒與本案無關,母皇且容她稍後獨對。”

    女皇陛下點頭道:“你且起來。”她又轉頭對皇嗣殿下說,“這小兒女的紛爭,且由你妹子處置,該罰則罰,該禁則禁,你不用管了。這小孩子家家,今日好了,明日惱了,大後日誰抓了誰了,再大後日又賠禮道歉了,這不是常有的事麼?誰家的孩子不是這麼長大的?你且往自己身上攬個什麼?”

    皇嗣殿下聲音稍稍鎮定:“母皇雖然如此說,兒臣還是自覺教女無方,所以懇請母皇允許孩兒將荊山和淮陽帶回府中嚴加管教。荊山三歲喪母,兒臣念她幼小失去扶持,未免有些寵溺,讓她日積月累地漸生驕奢之氣;淮陽年小,也怕闖了什麼禍驚擾母皇。壽昌年長又知書達理,就讓她留在宮中代替兒臣在母皇膝下盡孝,不負兒臣一片孝心。”

    女皇陛下道:“你才說你自己教女無方,將荊山和淮陽帶回你府中就能教好她們?這不是自相矛盾麼?倒不如把她留在宮裏,多跟這些姐妹們相處,打打鬧鬧中就學會了規矩。況且如果宮裏的孩子都如壽昌般像個講書先生,那又有什麼趣?女孩子們,就是要奼紫嫣紅,你沉穩了我活潑了纔是有趣的。好了,你回去吧,兩個孩子留在宮裏。你妹子一向待孩子們親善公平,不會虧待她們,也不會縱容她們。你放心吧!”

    太平公主也在旁邊道:“母皇說的是,四哥就放心吧。剛纔當着母皇的面已經把事情搞清楚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女皇陛下笑道:“要不你就現在就處分吧。”

    太平公主笑道:“也好。”說着轉頭衝着宮人呵斥道,“怎麼不給皇嗣

    殿下搬個凳子?”

    皇嗣殿下連忙擺手:“不必,不必,站着挺好。”

    宮人趕緊搬了個瓷墩過來,皇嗣殿下先向女皇陛下告了罪,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個屁股。

    太平公主道:“荊山罔顧宮規,動手打人,禁足一個月,非詔不得出宮,宮外人非詔不得探視。”

    荊山郡主雖然一臉的不服,還是跪下道:“臣女叩謝皇祖母及姑母。”

    太平公主又接着宣佈:“阿雀雖前番因故被禁足,但是仍然不省其身,屢屢口出惡言。此次荊山雖然打人不對,但是阿雀挑釁在先。阿雀,你且在你宮裏再禁足半個月,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看看用什麼辦法能管得住自己的那張嘴!”

    西門雀更是不服。她擡頭欲辯,但是觸及女皇陛下和太平公主那犀利的眼神,便似被一箭射中咽喉一般,立刻閉了嘴低下頭去,跪了下來:“臣女遵公主均旨!”

    女皇陛下揮揮手道:“好了,公主處置得很公平。旦兒,你覺得你妹妹是不是還算會管教女孩子?”

    “是!”我想他也不敢說不是。

    “那好,你且回去吧。等下你回府,且繞道去一下五王府,安撫安撫你那幾個兒子,別讓他們被流言蜚語給挑撥了。女兒讓你妹妹管,兒子還要你自己管!”

    “是!兒臣這就去。”皇嗣殿下行了禮,退出了大殿。

    “荊山和阿雀,都各自回宮禁足吧。”女皇陛下道,“這天都不熱了,你們的脾氣倒跟秋老虎似的。回去好好反省反省,敗敗火!”

    荊山郡主和西門雀各自被押解回宮之後,太平公主帶着其餘人等行禮告退,獨自留下我與女皇陛下獨對。

    女皇陛下歪在龍椅之上,沉聲問我:“今日之事如何讓你想起你母親?”

    我跪下叩頭,猶疑地說:“微臣不敢說。”

    女皇陛下冷笑道:“不敢說你當時就該扯個謊圓過去。你沒圓過去,就是想說。”

    我恭恭敬敬地說:“微臣已經對天發過誓,永遠不對陛下撒謊。”

    女皇陛下聞之一愣,面色稍緩,聲音變得柔和。她輕嘆一聲道:“你說。朕恕你無罪。”

    我的鼻子幾乎碰到地面:“微臣看見皇嗣殿下在陛下面前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感到很不解,由此想到微臣當年在母親懷裏如何撒嬌,母親對微臣又是何等慈愛——”

    女皇陛下勃然大怒。她一拍龍椅呵斥道:“大膽!你是說朕這個母親對旦兒不夠慈愛?”

    我汗如雨下:“微臣不敢。”

    女皇陛下冷笑道:“不敢?你在朕面前都說了還說不敢?你若敢還要怎樣?你給朕從實招來——這話是誰指使你說的?”

    誰——指使——我——說——的?

    果然這宮廷之中到處是坑。這樣發自肺腑的一句話,都會被扯上陰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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