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福郡主起身走到元氏女和雙兒跟前,一團親熱地左手拉着一個,右手拉着另一個,笑道:“方纔我命人將我們姐妹那日所賦之洛水辭取了來。我們姐妹雖然不才,卻是敝帚自珍的,兩位姑娘莫要取笑。久聞元姑娘才名,總算今日有機會拋磚引玉,讓愚姐妹有幸一睹姑娘文采。王姑娘與元姑娘爲手帕交,想來也是不差的!請兩位姑娘不吝賜教!”
原先惜福郡主是用名字稱呼雙兒的,今日一口一個“王姑娘”,令雙兒不勝詫異,瞪圓了眼睛說道:“郡主姐姐今日怎地這樣生分了?再說我與元姐姐雖然交好,卻性情大異。她會繡花,我不會,我喜歡捉鳥,她卻只能看我捉鳥;她作詩做得好,而我什麼溼啊乾的,都不懂得,只會哼哼曲子罷了。郡主姐姐就不要難爲我了!”
雙兒一團親密的態度,倒讓惜福郡主有些不知所措。西門雀看戲就怕不熱鬧,走過來添油加醋地起鬨道:“這怎麼成呢?那一日是好是歹,每個姑娘都做了一首,連春兒與阿草都不例外。更可貴的是春兒,她不過才啓蒙,做的那四句也不過是打油詩罷了,可畢竟勇氣可嘉,是不是?你們兩個馬上要嫁給郡王,成爲郡王妃,雖然婚後各自開府,可也是宗室女眷。但凡是宗室女眷,都要作詩的。你們不作,是不像嫁入宗室嗎?”
西門雀自長信郡主進宮,一向刻意與之親厚。她不稱呼她的封號只叫她小名以示交情也就罷了,居然對着我叫“阿草”,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元氏女和雙兒將信將疑,拿起那本謄抄的詩本一起翻閱。看到長信郡主的打油詩,元氏女抿着嘴沒什麼表情,雙兒卻忍不住笑了。
她應該不是嘲笑,而是爲找到同類高興。可是她這個動作很容易讓人誤會她是在嘲笑春兒。許多人在想,你既然嘲笑長信,想必作的詩要比長信好吧。
惜福郡主笑道:“王姑娘已經胸有成竹了呢。來人,上香!以一炷香爲界!”
雙兒連忙擺手,想說什麼,惜福郡主早扭身走了。西門雀掩嘴笑道:“王姑娘難道怯了不成?”
宮人們已經燃上香。
王夫人臉色陰沉地看着這邊。豆盧氏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小孩子們玩玩,親家母莫要認真。”
說着她起身走到這邊,對着元氏女和雙兒笑道:“玩玩罷了。女人的本分還是相夫教子,管理內闈。”
之後,她又裝作不經意地走到惜福郡主身邊,低聲笑道:“阿福,前些日子聽說太妃病了,如今可
她的一番說辭,聽起來好像完全不知道臨淄王殿下和惜福郡主的這一番私自定情之事。可是惜福郡主卻輾轉聽說,也從臨淄王殿下嘴裏親耳聽他說他對着父母抗爭無果之事,心裏無論是對皇嗣殿下還是對主持東宮內務的豆盧氏都充滿了怨恨。她忍了又忍,才把她心中的厭恨強忍下去,笑着回答:“多謝娘娘記掛。原也不是什麼大病,有阿草妙手回春,自然好了。”
豆盧氏笑道:“聽說你爲了侍疾,都累得病倒了。我總對人說,阿福你是個最有孝心的,定是你的孝心感天動地,所以太妃的病纔好得這麼快。你看看你,比上次給我過生日之時,又消瘦了——以後還是要多保重!”
惜福郡主心中越發厭煩,面上卻還微笑着:“讓娘娘擔心了。”
豆盧氏道:“元家姑娘和王家姑娘不久便要與大郎三郎成親了。他們成親之後,便要單獨出去開府。五王府裏只剩幾個未成年的小皇孫,陛下着實不放心,還是要讓他們回東宮由殿下與我親自撫養。這兩位姑娘雖然出自民間,卻是有些福分的。只是對於宮裏的規矩不甚知曉。好歹你與她們年紀相仿,也算姑嫂,以後還要多多照拂她們!”
惜福郡主臉上的笑容越來越不自然,皮笑肉不笑地說:“那自然。若是沒有些福氣,怎麼能嫁給兩位郡王殿下,成秦晉之好?”
豆盧氏笑道:“她們倆的福氣再好也好不過阿福你呀。你看你這麼能幹,又有小心,又有才情,容貌無雙,又有家室封號,將來還不知哪個有福的傢伙能把你尚回家呢!”
我分明看見惜福郡主的臉上寫着“我只要嫁三郎”“我只要嫁三郎”,連這點願望都實現不了,算什麼有福氣?
我感覺惜福郡主在豆盧氏身邊過得甚是艱難,可是我身份地位低微,實在是幫不了她也救不了她。正思慮間,只聽那邊楊玉芝驚訝地呼出一聲:“好快的才思!這就成了?”
只見案上的香才燒了三分之一,元氏女已經一揮而就將詩寫了出來。荊山郡主迫不及待地過去,拿起那紙便唸了出來:“秋陽日暖波光灩,舟楫緩緩忙中行。誰雲天下蒼生苦,聖主盛世天下平。”
這一首詩,姑且不論她文采如何,但是就其立意而言,又讚了風景,又歌頌了女皇陛下是開創盛世的明君。可以想見今日宮膳過後,這首詩立刻會傳到女皇陛下的長生院,女皇陛下必定會龍顏大悅,心中歡喜。
所有的人都意外地看着元氏女,豆盧氏遠遠地看着,還以爲她闖了什麼大禍,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她急忙趕過去,就着荊山郡主的手讀完那首詩,纔算鬆了一口氣。
“這門親算是尋對了。”她一邊舒出一口氣,心中想着。她此時認定,元氏女比我更適合做壽春郡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