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北軍[背嵬]本來就是守衛皇宮內廷的禁衛軍,如今這支禁衛軍反水,冀京皇宮豈能倖免於難?
望着那如潮水般的北軍士卒涌向皇宮各處,梁丘舞心中不由滋生幾分不安。
[……雖說李承此番是有意陷害其兄太子李煒,不過嘛,照奴家看來,太子李煒終究還是搭救其弟……可李承意欲圖謀造反,此罪當誅,豈能輕易饒恕?因此,太子李煒此番爲救親弟,必反!——倘若皇位屬他,其弟李承自然安然無恙,反之,必死無疑!——待其反時,舞姐姐可率東軍擊之……]
對啊,那個女人的謀劃,不應該是這樣麼?
爲何安會受制於太子李煒?
難道這也是那個女人謀劃中的一環?可爲何自己卻不知此事?
想到這裏,梁丘舞皺了皺眉,忽然,她心中一驚。
莫非自己被那個女人給騙了?
一想到自己似乎有着被未來的同室姐妹長孫湘雨所騙的可能,梁丘舞眼中隱約泛起幾分怒意。
畢竟按照長孫湘雨的計劃,此刻東軍應當已由正陽門兩側的宣武門、崇文門二處殺入皇宮,以抵擋太子李煒的北軍。
然而眼下,嚴開、陳綱二將至今未曾率領東軍殺入皇宮……
不,應該說,就算嚴開、陳綱二將及時率軍攻破皇宮宮門,趕到此處,此地事態的發展,也早已超乎了她梁丘舞的預想。
歸根到底,此刻被太子李煒用劍挾持的,乃是她梁丘舞的夫婿,縱然她梁丘舞武藝冠絕京師,恐怕眼下亦是投鼠忌器,不敢造次。
可問題是,她也無法坐視太子李煒遣北軍殺入皇宮,爲當今天子李暨不利。
一面是自己的夫婿謝安,一面是梁丘家歷代效忠大周皇帝的忠烈名聲,梁丘舞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之色。
而就在這時,太子李煒見皇宮外圍地段已被自己所控制,遂挾持謝安,率領着文欽等北軍將士,前往其父大周天子李暨所居的宮殿,養心殿。
養心殿,那可是大周曆代天子的寢宮,即便是文欽明知其主太子李煒眼下的心意,卻也不敢輕易造次,待叫衆北軍將士停下在養心殿前,回頭目視太子李煒。
別說文欽此刻惴惴不安,就連方纔主導逼宮的五皇子李承,此刻望着那偌大的養心殿匾額,臉上亦露出幾許惶恐不安之色。
“哥……”舔了舔嘴脣,李承不安地喚道。
太子李煒聞言望了一眼李承,臉上露出幾分笑意,似笑非笑說道,“承,事到如今,你反而怕了?”
“我……”似乎從太子李煒的眼中瞧出了些什麼,五皇子李承深深吸了口氣,賭氣般說道,“誰說我怕了?”
太子李煒嘴角揚起幾分笑意,淡淡說道,“那好,那你就下令吧!——你不是要當我大周皇帝麼?哥哥什麼都能幫你,唯獨此將令,不得代你下達!”
“哥?”五皇子李承喫驚地望着自己的親兄長。
“下令啊!”目視着親弟弟李承,太子李煒正色說道,“既然打定主意要篡位,便不可心存婦人之仁!——你還等什麼?如今皇宮哥哥掌控之中,擋在你帝位面前的,唯有一人而已……殺了此人,你便我大周皇帝!”
他自然清楚,太子李煒口中的[唯有一人],指的便是當今大周天子李暨。
偷偷打量了一眼太子李煒與五皇子李承兄弟二人的面色,謝安暗自搖了搖頭。
曾經謝安覺得,五皇子李承心狠手辣遠勝其兄太子李煒,或許,他有可能比太子李煒更有才能,但是此時此刻,謝安卻反而覺得,五皇子李承差其兄太遠了。
平心而論,五皇子李承行事不可謂不狠,單看他欲陷害其兄太子李煒登上帝位便可以看出幾分端倪,但歸根到底,這只是小狠。
也是,算計素來疼愛自己的親兄長,這似小孩子嫉妒般的事,算什麼?
所謂的狠,便要像太子李煒這般,口吐弒父竊國之事,猶面不改色!
不得不說,謝安此前對太子李煒並無什麼好印象,但是此時此刻,他由衷地佩服太子李煒的膽識與氣魄。
在他看來,太子李煒的膽識與氣魄,要遠遠超過他謝安之前認識的所有人,爲了自己的親弟弟,太子李煒不惜背上造反的罪名,兵行險着,而更叫謝安震驚的是,太子李煒似乎是真的要將帝位讓給他的親弟弟李承。
在骨肉相殘屢見不鮮的皇室內鬥中,這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謝安不得不承認,太子李煒雖然有諸多惡習,但是疼愛親弟弟的這份心意,確實是普天之下少有,相比之下,其親弟弟李承頓時黯然失色,儘管此事最初是由李承所主導的,但是在眼下關鍵時刻,他竟然面露猶豫不決之色。
弟不如兄,多矣!
謝安暗暗搖了搖頭。
而這時,太子李煒似乎也注意到了其弟李承的猶豫不決,微微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你不是要當皇帝麼?既然如此,這種事你應當提前考慮到!——事到臨頭反而退縮不前,我李煒可沒有這般不中用的弟弟!”
面對着兄長的呵斥,五皇子李承面上閃過一絲青白之色,待深深吸了口氣後,咬牙喝道,“北軍聽令,攻……攻入養心殿!”
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
“……”瞥了一眼五皇子李承,文欽目視着太子李煒,見後者點點頭,文欽微微皺了皺眉,停頓一下後,振臂呼道,“衆北軍兒郎聽令……殺!”
一聲令下,衆北軍士卒齊喝一聲,蜂擁涌向養心殿,而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從他們頭上躍過,砰地一聲落在養心殿前,不是別人,正是梁丘舞。
見梁丘舞手提寶刀狼斬,不怒而威,縱然是文欽心中亦有些畏懼,連忙擡手示意衆北軍士卒止步。
而太子李煒似乎也瞧見了此事,眼中露出幾分異色,輕笑說道,“梁丘將軍意欲何爲?——可別忘了,你夫尚在本太子手中!”
梁丘舞聞言眼中露出一番掙扎之色,繼而又是歉意、又是愧疚地望了一眼謝安,緩緩抽出了手中的寶刀,遙遙指向面前不遠處所有北軍士卒,最終將刀尖指向太子李煒,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