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相寶 >第82章 壓力陡增
    中大與臺北故宮的關係很好。

    作爲中大諸學院中對東方文化及歷史研究最專業的新亞書院,因爲錢穆老先生的關係,與臺北故宮的關係,那更是沒話說(有傳聞,在新亞創立之初,臺“總統府”每月資助新亞書院三千港幣,持續三年之久)。

    金耀基本人現在的戶籍就在臺島,臺北市立成功高中畢業,“國立”臺島大學法學士,“國立”政/治大學政/治學碩士,美國匹茲堡大學哲學博士。

    這些學歷烙印,無一不說明,他與臺北的關係,很鐵。

    金院長接手新亞書院三年多時間,對書院的發展有相當的功績。正是他的決策和堅持,新亞書院才得以搬遷到沙田中大的新校園內,讓新亞書院的綜合教學實力有了明顯提升。

    他本人對學院的教學風氣抓的很嚴,同時還很注重學生及教授的互動、實踐教學等,這讓新亞的名氣直線上升。

    學生們,還是很怕他的,連眼前這三位富家子弟,都有些“聞金色變”。

    今天一大早,他就從報紙上發現一則事關新亞書院教授與學生參與的新聞。

    《東方日報》《南洋日報》等多家媒體,刊登了新亞書院十來名教授,還有著名文物收藏家劉作籌先生的鑑定文書,那是兩幅董其昌的小開冊頁的真品鑑定說明。

    這件事本身並沒有什麼。

    可媒體在副題的報道中,開始將目標鎖定臺北故宮,認爲臺北故宮藏假!

    這就有問題,而且是大問題。

    兩者一結合,給讀者的感覺就是——新亞書院教授,公開質疑臺北故宮專家的權威。

    金耀基趕到書院,就此事詢問了那十多名參與鑑定的教授,逐漸將許佳聞、許家耀和羅大偉三人揪出來。

    金耀基端着菸斗的手,一抖一抖的,眼睛掃過面前的三個學生,聲音低沉的問道,“你們說說吧,今天媒體上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不說清楚,過幾天有人找來,學院可沒辦法幫你們擔着哦!”

    羅家的律師樓,是新亞書院的法律協助單位;許家耀所在的船王家族,大名鼎鼎;許佳聞家的小天星輪渡,港島的交通支柱之一,這三家都是新亞書院的捐贈戶。

    而且,這三位學生,算得上是傳統意義上的“品學兼優”,所以金院長都有印象,故此,他的語氣,還算是溫柔。

    羅大偉瞅瞅許家耀,這件事組織工作,是由許家耀和許佳聞負責的,但當初在向學生會提出申請,舉辦“首屆香江中大學子藏品交流會暨無底價小拍”活動時,是以三人名義共同提報的。

    “報告院長,學生許家耀,謹記新亞校訓,明誠爲先,不敢胡言亂語。”許家耀與許佳聞對視一眼後,點點頭,他率先發言。

    金耀基不置可否,示意他繼續說。

    “事情這這樣的。”

    “本院的旁聽生盧燦,就是在圖書館旁邊開了家茶室的那位年輕人,院長應該也有印象。”

    聽許家耀的話,金耀基點點頭,他確實有印象,那是老盧教授的孫子,當初路易斯.嘉裏答應他來旁聽,還是自己同意的。怎麼這是和他也扯上關係了?

    金耀基雖有疑問,但沒打斷許家耀的說話。

    “盧燦喜歡收藏,因此與我們三人關係不錯。那兩幅董其昌的紀遊冊頁,正是他收來的。他找我們三幫忙鑑定,我們的意見出現分歧。”

    “許胖子,哦不,許佳聞認爲這不可能是真品,因爲他聽說真品現在收藏在臺北故宮;我和大偉認爲,這兩幅畫的風格、題跋、字體、鈐印,無一不表明,這就是真品。”

    “因爲意見分歧,我們便找到校內多名教授,幫忙鑑定。”

    “很榮幸,我獲得勝利,教授們都認爲,這是確鑿無疑的真品。”

    “因爲這件事的討論,讓我、許佳聞還有羅大偉認識到,我們雖然在學校,學到一定知識,但真正鑑定,還欠缺很多。因此,聯合盧燦的藏品、我們三人的藏品,想要舉辦這樣一屆藏品交流會。”

    “至於媒體怎麼知道?對不起,我不清楚怎麼回事!”

    許家耀不慌不忙的推出一套說辭,這套說辭自然是他們四人早已經編好的。

    金耀基的眉頭皺了起來,許家耀的說法,聽起來很合乎邏輯,也符合學院提倡的“實踐與學習結合”的教學理念,但偏偏他總覺得這裏面有問題。

    尤其是媒體曝光這一環節——不可能這麼多媒體,突然性的爆出相似的內容。

    怎麼看,都有人爲推動的痕跡。

    “你能保證,媒體方面不是你們的緣故?”金耀基的目光再度盯在發言的許家耀臉上。

    “向上帝保證,我與媒體沒有任何聯繫!”許家耀說的非常坦然

    。

    呵呵,他玩了一個小小的字眼,“我”和“我們”的區別還是很大的——他確實與媒體沒有任何聯繫,聯繫工作都是許佳聞做的。

    許家耀所說的,與他今天所打聽到的,基本差不多,金耀基一時間還真的被他矇混過去。

    面無表情,他揮揮手,將三人趕出辦公室。

    坐在辦公室中,盤完着手中的菸斗,一時間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這件事。

    學生在社會實踐中,求真求實,這是新亞學院一貫倡導的。不可能因爲這兩幅畫,涉及到臺北故宮,就要強行按下本校教授與學生們的正確觀點。

    真要這樣做,他在新亞書院也待不下去。

    站起身來,他有點煩躁,轉了兩圈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位重要參與者——本院的旁聽生,老盧的孫子盧燦。

    金耀基本人是1970年進入新亞書院任教,與盧嘉錫有過五年的同事時間。雖然他教授的是社會學,與盧嘉錫的東方歷史學,並非一系,平時交往不多,但畢竟還是認識的。

    盧家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一些,對老盧家的遭遇很同情,故此,在路易斯提到讓老盧的孫子進學校旁聽,他沒考慮就同意了。

    這孩子在圖書館旁邊,開了家茶室,他也進去過,佈置得不錯,那孩子也很安靜,並不像喜歡生事的年輕人。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等眼力——能買到兩張董其昌的冊頁。

    去看看。

    想到做到,金耀基執着菸斗,往圖書館方向走去。

    新亞書院對晚自習的監管並不嚴格,很多同學喜歡蹲在圖書館。今天,小茶室一如往常,坐滿了看書或者三兩個聚在一起討論的學生。

    金耀基端着菸斗,走進去時,黃碧雲正在幫忙爲門口的一撥人添茶水——新亞有不少同學喜歡功夫茶。

    “院長,您好!”看見金耀基走進來,黃碧雲連忙放下茶壺,恭恭敬敬的雙手攏於腹部,彎腰行禮。

    黃碧雲家境貧寒,金耀基並不認識,不過也猜測是學校學生,點點頭,溫和的說道,“小盧在嗎?我找他有點事。”

    “在呢,我帶您過去。”

    黃碧雲領着金耀基,往櫃檯走去。茶室裏面,頓時鴉雀無聲——金耀基在學生中威望很高,許多學生站起身來行禮。

    “你們看書吧。討論的同學小聲點,不要干擾其他人。”金耀基非常喜歡這種濃濃的學術味道,他虛按雙手,低聲說道。

    盧燦坐在櫃檯後,面前擺着一本《近代歐美藝術縱論》,高高的櫃檯,擋住了他的身影。

    上次與汪明旭一次短暫交鋒後,他發現自己對近當代的歐美藝術,還欠缺火候,最近幾天,都在惡補這方面的知識。

    他還真的沒注意到金耀基的到來。

    “阿燦,阿燦!”黃碧雲輕聲連喊兩聲,都沒驚動他,從櫃檯上拿起茶單,戳戳他的胳膊,才讓他擡起頭來。

    “嗯?金院長,您好!”一擡頭,便看見金耀基笑眯眯站在黃碧雲的身邊。

    金耀基,他自然是認識的,不過,兩人從沒有打過交道,不知道他來這裏有何貴幹?

    一時間,他還真的沒想到金耀基是爲了今天媒體的事情。

    “看什麼呢?這麼入神。”金耀基掃了眼那本攤開的書頁。

    “哦。倫敦藝術大學出版的是《近代歐美藝術縱論》,最近對近代歐洲藝術比較感興趣。”盧燦撓撓頭,將書本翻過來,露出封面。

    金耀基對東方藝術有一定理解,至於西方藝術嘛,還真的不如盧燦。他點點頭,對盧燦的治學認真,還是非常欣賞,“能耽誤你幾分鐘嗎?我找你單獨聊點事情。”

    盧燦將金耀基帶到辦公室,黃碧雲給他上了杯茶,很快關門退出去。

    “聽說,那兩幅董其昌紀遊冊頁,是你的?”金耀基呷了口茶水,感覺味道還不錯,點點頭後,纔開口問道。

    盧燦瞬間警覺起來。

    “是的,樂古道一位平板車主清倉,偶然得到的。”

    “哦…”金耀基點點,看不出他對此事的態度,“這麼好的東西,爲什麼要拿到交流會,上小拍呢?你就沒想過自己珍藏嗎?”

    “這個…家中有幅董其昌的大開卷軸,這兩張小頁嘛…就沒打算留下。”

    盧燦自然不能告訴他實情。他現在隱隱感覺到,金耀基來這裏,怕是要阻止兩幅畫上拍,或者幫臺北故宮做說客,讓自己私下轉讓。

    昨天許佳聞的話猶在耳邊,今天,學院的院長親自出面。

    這壓力,還真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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