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兩百四十章 入京
    寒冬臘月,往往是人跡罕見,奔波在外的人們都要回家過個團圓年,就算是維繫這個朝代的運輸大動脈南北運河也來往船隻大幅度減少。

    但每三年一次,運河上會出現奇怪的狀態,少了很多喫水深的大船,多了很多小船。

    原因很簡單,那些大船背後大都是有背景的,就算扯出個南京尚書、北京侍郎級別的都不足爲怪,除了死要錢的太監,鈔關往往不會收稅。

    而小船就不同了,他們是鈔關重點關注的目標,碰上運氣不好的時候,家破人亡都不稀奇。

    所以,三年一度的會試成爲了這些小商賈的機會,只要搭上一個應試舉人,就能平平安安,爲此他們大都會支付給舉人一筆銀子。

    也正是這個原因,不僅江南之地、福建、兩廣、江西,甚至雲貴的舉人都會選擇南北運河進京。

    錢錚微微掀開簾子,看着周圍的烏篷船,笑道:“猶記得當年我進京趕考,坐的就是這等小船。”

    陸氏愁眉緊縮,隨口敷衍道:“夫君還賺了筆銀子?”

    “那倒沒有。”錢錚搖搖頭,“十月份就進京了,兄長拿了銀子讓我租了個小屋專心備考,開始還不以爲意,後來才發現,別說過了年,就是十一二月,京城租屋價一日三騰。”

    頓了頓,錢錚笑道:“淵哥兒倒是好運氣,八月份就進京了……放心吧,淵哥兒處事周到,定然早就安排好了。”

    “這些妾身都不擔心。”陸氏嘆道:“入了京怎麼和淵哥兒說啊。”

    錢錚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兄長錢銳對他實在是沒話說,原本也是讀書求取功名,第一次上場連過縣試、府試,院試中了副榜。

    但後來一家人和和族人鬧翻被掃地出門,錢錚放棄舉業轉而經商,賺取銀兩供錢錚求學,等錢錚中了進士,又執意分家,以免重蹈覆轍,這等品行別說錢錚本人了,就是松江府上下也無不佩服,卻不料一朝命喪倭寇之手。

    錢錚用力拍了拍欄杆,以他的心思,其實不願意入京做個無甚作爲的通政司參議的,更願意在東南任職。

    正在琢磨着,船隻緩緩一震放慢了速度,顧承志掀簾進來,“剛聲兄,嫂夫人,到通州了,我先下去租兩輛馬車。”

    “一起去吧。”錢錚視顧承志爲友,並不僅僅將其當做幕僚。

    兩人在船頭站定,隨着船隻緩緩靠向碼頭。

    一般來說,通州碼頭是運河船隻北上的終點,這時候正是人頭聳動,騾馬來往穿梭,一派熱鬧景象。

    “咦?”顧承志睜大眼睛細看,遲疑道:“那是淵哥兒?”

    錢錚趕緊看過去,卻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索性回了船艙取出年初侄兒帶來的那個望遠鏡,“還真是淵哥兒。”

    “這麼冷的天,都是一家人,有這個必要……”錢錚的話說到一半就住了嘴,轉頭看見妻子幽怨的目光。

    從北京跑到通州來接長輩,這個是應該的,但現在正是備考會試的關鍵時刻,只派下人來也是說得過去的,但問題是之前信中說了譚氏、黃氏和錢小妹都來了,錢淵怎麼可能不來接母親呢?

    “別下來!”看船隻靠近,錢淵吼了聲,邊上護衛舉起早就準備好的長長踏板搭在船舷上,小心翼翼的上了船隻。

    “叔父,叔母,顧師傅。”錢淵連連施禮,“不用下船,直接轉通惠河。”

    顧承志對規章制度極爲熟悉,詫異道:“那是漕運船隻才能通行的。”

    本來錢淵是準備租馬車來接人的,恰巧前日去看新宅的時候碰上了孫鑨,他和戶部尚書方鈍的幼子方逸是好友,纔有這般便利。

    方鈍是正德十五年進士,和聶豹是同年好友,而且前後腳任華亭知縣,兩人相交甚深。

    錢淵隨口解釋了幾句,顧承志倒罷了,錢錚心裏狐疑不已,他是認識方鈍的,這是個性子執拗,在朝中都敢和夏言、嚴嵩對噴的剛直人物。

    錢淵探着脖子往裏看,“叔母,母親、小妹呢?”

    陸氏悄無聲息的嚥了口唾沫,招招手將錢淵帶進船艙,“淵哥兒,你別急,你母親和小妹都沒事,臨行前,你嫂子突然患病不起……”

    “大嫂又生病了?”錢淵脫口而出後才感覺不妥,不過這幾年大嫂黃氏很少操持家務,倒不是不想,而是常年患病在牀,想想也是,丈夫沒了,還沒個一兒半女,三十歲還沒到,後面的日子怎麼熬啊。

    “是啊,大夫說忌風吹,忌傷寒。”陸氏嘆道:“都準備啓程了,你母親才決定留下,當時你叔父寫信也來不及送了。”

    錢淵低着頭想了想,“叔母,不必諱言,母親和小妹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當然沒有,好着呢。”陸氏眼神堅定,連連保證。

    錢淵更是狐疑,回頭派人南下去看看才能放下心,要知道父親、兄長慘遭不測後,母親的心思全在錢淵一人身上,早在鄉試時就說了一旦中舉,就一起上京。

    這幾年錢淵接連上戰場,特別是被倭寇擄走,譚氏幾乎每時每刻都盯着,不讓兒子離開自己視線,而且是臨行前突然變卦……

    沉默片刻後,錢淵才笑着說起京中都已經安排好了,傢俱都已經打好,拎包入住就行。

    船隻轉入通惠河,一直抵達後世的什剎海、積水潭附近才下船,張三帶着人早就僱好馬車等着了,一行人很快抵達新宅。

    一下馬車錢錚就傻眼了,他可是做了好些年的京官的,很清楚西城這塊兒是寸土寸金,當年他中進士被選爲庶吉士沒什麼油水只能和同僚合租,最後還是兄長錢銳送來銀子才找了個落腳地。

    “只起了正門、正堂和後院,左右兩側的園子等開春後再動工。”錢淵在前頭領路,“後院也空得很,只單獨隔出了三個院子,叔父叔母一個,侄兒一個,顧師傅一個。”

    “叔母帶了婆子、丫鬟,後院就拜託叔母了,前面交給楊文、張三,護院都住在前頭。”

    這次陸氏是舉家遷居,家中宅子都託付親朋,光是丫鬟就帶了十多個。

    錢錚皺着眉頭低聲道:“也太豪奢了。”

    “叔父,這算豪奢?”錢淵瞪大眼睛,“比起食園,至少差三個檔次,也就大了點而已。”

    “也就大了點而已?”顧承志在一旁笑着搖頭,“也不看看這是哪兒?”

    錢淵嘿嘿笑着不吭聲,一行人進了後院,迎面過來兩個丫鬟,退到路邊屈膝行禮,聲音嬌柔,舉止恭敬。

    “一對雙兒。”這次陸氏都忍不住回頭打量侄兒了,嗯嗯,淵哥兒也長大了。

    “服侍我的兩個丫鬟,可卿、香菱。”錢淵隨口提了句,問道:“裏面都佈置好了?”

    “都佈置妥當了,昨日粉刷也都已經晾乾。”

    錢淵領路走進院子,這是叔父叔母住的宅子,一間正堂,兩邊側屋,後面是住所,兩側還有耳房,一共八九間屋子,足夠住的了。

    輪番轉了轉,陸氏是越看越喜歡,已經開始和丫鬟婆子商量如何佈置了,香菱也湊進去,時不時補充幾句,熱熱鬧鬧的。

    而錢錚是越看頭越大,太張揚了,怕是嚴世蕃都沒這麼張揚!

    其實錢錚想錯了,這麼想只能證明他是個土包子,他幼年時一家就被掃地出門,雖然不至於衣食無着,但也算不上什麼世家出身。

    人家嚴世蕃在京城幾處別院,除了地方沒這兒大,其他處處都是天下頂尖的。

    修這個園子錢淵沒想那麼多,也不是刻意張揚,拜託啊,我一個南方人在北京熬着,還不能住的好點,喫的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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