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08 百官謀定長者疾
    聽到得一子這一對策,謝貽香雖然仍有不少疑問,但也好過先前的一頭霧水,心中多少有了幾分鎮定。隨後兩人一路回到烏衣巷附近的大將軍府老宅,便見得一子點名要來議事的各級文武官員已有部分抵達,一個個焦頭爛額地等候在府邸門口,之前打過照面的禁軍統領池中嶽也在其中。

    眼見謝貽香和得一子終於露面,衆人相繼鬆下一口大氣,正欲上前詢問,卻見旁邊一頂軟轎簾幕掀開,從中下來一個腳步虛浮的長鬚老者,向謝貽香大聲招呼道:“謝家侄女,逢此國難當頭之際、生死存亡之時,你可得替叔叔好生謀劃!”正是當今丞相寧慕曹。

    謝貽香當然識得這位寧丞相,真要細論此人,可謂是惡事做盡、罄竹難書。早些年這位寧丞相爲求得勢,居然私下揣測皇帝兔死狗烹之意,相繼做出污衊父親謝封軒謀反、毒害青田先生等一系列令人髮指之事,雖然許多詭計最後並未成功,卻也着實噁心到不少人。後來他位居丞相一職,深知皇帝有心剷除自己,竟不惜一切代價籠絡朝野各方勢力,盡數與他結爲同盟,其牽扯之大,幾乎覆蓋了大半個朝廷。如此一來,皇帝若要動他,便等於要動整個朝廷,自然會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而此時這位寧丞相的處境,更是尷尬無比,謝貽香還沒來得及迴應,他已上前拉起謝貽香的手,焦急地說道:“我的好侄女!假借‘恆王’之名那逆賊也不知是何居心,聲稱‘清君側’倒也罷了,但我寧慕曹兢兢業業,一生如履薄冰,所有行事都是依照皇帝旨意,半點不敢違抗,如何便成了朝中奸佞之首了?當真是豈有此理!如今皇帝又臨危任命,讓叔叔來接管金陵城防,這雖是皇帝對我寧慕曹赤膽忠心的肯定,可是……可是帶兵打仗的事,叔叔可謂一竅不通,接下來只能仰仗你這位將門虎女了……”他口中對謝貽香說話,一雙眼睛卻賊溜溜地打量起了旁邊的得一子,顯是早已從宮中得到消息,知道是這位號稱“鬼谷傳人”的小道長,纔是決定此戰勝敗的關鍵人物。

    得一子自然不會理他,也不搭理等候在大將軍府門口的其餘衆人,徑直踏入大門,一路穿過天井進到大廳,大搖大擺地在正首席位的太師椅上坐下,示意謝貽香在旁站立。以寧丞相爲首的一衆官員緊跟着入內,三四十號人頃刻間便將整個大廳塞滿,紛紛七嘴八舌地向得一子和謝貽香二人發問。只見得一子用他那對灰白色的瞳孔冷冷掃視在場衆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池統領身上,沉聲問道:“我讓你叫的那些人,眼下可有到齊?”

    池統領微微一凜,連忙盤點廳中衆人,恭聲回稟道:“還缺十餘人。”得一子冷笑一聲,沒好氣地說道:“那便等人齊了再議!”說罷,他便在椅子上閉起雙眼,再不多說一句。

    眼見得一子這般姿態,廳中衆人面面相覷,最後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紛紛責問誰還沒到。這邊大將軍府的僕人急忙入廳奉茶,雖能做到人手一盞茶,但三四十人齊聚在此,大都沒有座位,只能雙手端茶,站在廳中等候。如此又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得一子要找的所有官員才陸續到齊,最後一個趕到的則是親軍都尉府的總指揮使、之前“太湖講武”上玄武飛花門的掌門人葉定功,一臉歉意地說道:“下官方纔正在宮中議事,得知謝三小姐和道長召見,急忙快馬加鞭趕來,如有耽擱,還請諸位大人海涵!”

    正中椅子上的得一子這才緩緩睜開雙眼,冷冷掃視廳中衆人。那寧丞相早已按捺不住,急忙問道:“既然人已到齊,敢問道長……”話剛出口,得一子已厲聲打斷道:“統統閉嘴,只管聽我說便是!”寧丞相愕然當場,只得把話咽回肚子裏。其餘衆人見丞相帶頭表態,一個個也只得照辦,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只聽得一子揚聲問道:“葉大人,此番守城破敵,第一件差事便要交給你親軍都尉府來辦,你可願意?”葉定功來前便已知曉皇帝的心思,是要委任眼前這個小道士爲此戰的總指揮,當即不動聲色,恭聲說道:“道長儘管吩咐。”

    得一子也不和他客氣,隨即說道:“從此刻起,一直到城外叛軍敗退,在此期間,我要親軍都尉府替我殺盡五類人。其一,不聽號令者;其二,辦事不利者;其三,私自出城者;其四,暗中通敵者;其五,臨陣退縮者。此五者,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走一個,你可能辦到?”

    這話一出,廳中所有人都是一驚,直嚇得冷汗直冒。只有葉定功反倒鬆下一口大氣,面露微笑道:“原來是要葉某人做監軍了……哈哈,道長只管放心,這本就是親軍都尉府的分內之事。下官及麾下‘六瓣梅’、‘十二衛’乃至金陵城中的五百弟兄在此保證,從此刻起嚴查以上五類人,若有犯者,莫說是他本人,更連同他妻兒人頭一併奉上,道長可還滿意?”

    要知道在場衆人同朝爲官,對親軍都尉府的手段再是清楚不過,聽到葉定功這般承諾,當場嚇得說不出話來。就連謝貽香也是驚駭不小,心知得一子這是要借親軍都尉府之手豎立威嚴,以免衆人不聽號令。隨後得一子才微微點頭,讓葉定功先一步前去調度,自己則起身去往後堂,吩咐謝貽香道:“叫到名字的,一個一個單獨帶到後堂見我,其他人便先在這裏等着。”說罷,他便叫出第一個名字,說道:“寧慕曹!”繼而頭也不回地去了後堂。

    謝貽香見他對這幫文武官員如此無禮,心中又氣又笑,但逢此危機時刻,也顧不得這些繁文縟節,當即向廳中衆人致歉,叫大家在此稍候,便和寧丞相一同前往後堂找得一子議事。那寧丞相此時已急得如同沒頭蒼蠅,路上一個勁地向謝貽香打聽得一子的來歷,又問他有什麼謀略對策,甚至還問他平日裏有何喜好,謝貽香全然不答。待到兩人進到後堂,得一子早已穩坐堂上,向這位寧丞相冷冷說道:“你既是丞相,自當熟知朝中官員。那麼從此刻起,你便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旁,一切聽我吩咐行事,卻不能多嘴詢問一句,你可明白?”

    那寧丞相雖是聲名狼藉,但到底也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幾時受過這等羞辱?但他深知皇帝此番令自己接管金陵城防,僅僅是爲了明面上有個交代,實際上卻是將此戰的主導權交給了眼前這個脾氣古怪的小道士,甚至是將整個江山社稷的生死存亡一併交到了他手中。如此形勢下,即便自己這個丞相再焦急、再委屈、再好奇,也只能暫且忍耐,萬萬不可逆他之意。

    得一子見他果然不敢開口詢問,隨即略一點頭,便問道:“我要徵用金陵城裏全部的火藥,包括所有硫磺、硝石和木炭等製作火藥的原料,再加上城裏全部的火油、菜油,甚至只要是助燃之物,全都要收集徵用。這些物件平日裏是誰在管理?該派誰去籌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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