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36 一劍越海辭故鄉
    要知道東瀛一國曆來流傳着一種精於暗殺、隱身的術法,被稱之爲“忍術”,其中以“甲賀忍術”爲翹楚。謝貽香之前在江浙地界與倭寇高手對戰時曾深有體會,眼下這些綠衣蒙面人“葉後藏人”的古怪伎倆,無疑正是此類。由此可見,這兩名親軍都尉府的男子定是發現了東瀛高手的蹤跡,急着趕往飄渺峯稟告,卻不幸重創於對方之手,湊巧被路過的神火教一行人給撞上了。

    而明火尊者一招喫虧,倉促間也不知這漫天燃燒的樹葉後還藏有多少手持利刃的綠衣蒙面人,不禁怒道:“無膽匪類,喫你爺爺一招”同時身子微沉,將兩條手臂輪轉開來,施展出他“焦土狼煙”的絕招。隨後便見以明火尊者爲中心,方圓數丈範圍相繼響起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縷縷青煙伴隨着大股熱浪從四下地面徐徐升起,眼看便要焚燒起來。連同謝貽香在內的神火教衆人急忙退開,將整個戰場留給了明火尊者。

    伴隨着明火尊者這一運功,鋪天蓋地的樹葉火雨中已有數十道寒光接連閃現,紛紛攻向當中的明火尊者,倉促間竟數不清究竟藏有多少個綠衣蒙面人。待到無數利刃攻到明火尊者身側,他這招“焦土狼煙”也已成形,在一聲大喝中迸發出全部的威力。一時間但見場中黑煙籠罩,焦臭瀰漫,也不知戰圈中究竟是何情況,只有熱浪不住撲騰。待到黑煙散盡,便只剩明火尊者獨立當中,腳下數丈內的地面皆是一片焦黑,可謂寸草不留。而那些隱身於樹葉後的綠衣蒙面人則已不見蹤影,若非是在明火尊者“焦土狼煙”這一擊之下灰飛煙滅,便是盡數消身隱退了。

    不等明火尊者回過神來,一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已從樹林中緩步行出,約莫三四十歲年紀,兩眼晶瑩通透,三捋長鬚飄揚;頭戴高冠,身穿長袍,頗有漢唐遺風。明火尊者天生一副火爆脾氣,怒喝道;“何方鼠輩在此裝神弄鬼”話未說完,冒煙的雙掌已奮力推出,攻向迎面而來的這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不屑地一笑,說道;“久聞中原乃禮儀之邦,不想其民竟粗魯如斯,足見名不副實耳。”分明是一口流利的漢話。說罷,他也是雙掌平推,正面迎向明火尊者的雙掌。但聽“波”的一聲輕響,兩人四掌相交,身子都是微微一顫,竟是鬥了個旗鼓相當。對掌間那中年男子竟能再次開口,傲然問道;“吾乃扶桑九州人士,道號寒香居士是也。老丈何許人也”明火尊者“呸”了一聲,掌間已使出全力,頓時逼得對方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幕直看得謝貽香驚駭不小,這位明火尊者的本事她再是清楚不過,雖只是位列神火教的五行護法之一,其修爲卻絕不弱於任何幫派的幫主掌門,與積水尊者的聯手一擊,更是連墨家鉅子墨寒山和師兄先競月也難以抵擋。眼下這個自稱“寒香居士”的神祕男子能夠若無其事地與之對掌,倘若果真是來自東瀛高手,那麼其修爲已遠在之前遇到過的丹羽一葉和山本一川等人之上了。

    而這邊神火教一干人都是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會突然冒出這麼一羣東瀛高手。寧萃見言思道沉默不語,便從行囊中取出一個純金打造的火焰面具,讓公孫莫鳴戴上,又低聲囑咐於他。謝貽香略一思索,立刻明白寧萃的用意,要知道公孫莫鳴的武功雖是舉世無雙,但畢竟年紀太輕,又是一臉的質樸氣息,倒不如用面具掩蓋他原本的形貌,一來可助長聲威,二來也秉承了神火教一貫神祕的做派,讓人莫測其高深。

    不過片刻,公孫莫鳴已戴上寧萃準備的純金面具,照她吩咐上前幾步,離場中對掌二人尚有五六丈之遙時,開口說道:“別打了”說罷,他將金色長袍的大袖凌空一揮,一股無形氣勁頓時破空而出,自五六丈開外明火尊者的背心注入他體內。明火尊者得教主內勁相助,掌間威力陡增一倍有餘,那自稱“寒香居士”的男子抵擋不住,整個人當場往後滑出丈許距離,雙足在燒焦的地面上留下兩道長長的劃痕。他急忙收掌站定,強壓心中驚恐,揚聲說道:“東瀛劍聖法駕中原,借中秋太湖講武之機,會同武林各派印證武道,特聘吾爲隨行嚮導。爾等是何門派,速速報上名來”

    謝貽香聽到“東瀛劍聖”四個字,不禁微微一怔,暗道:“難道顧雲城中條一刀流的丹羽一葉尚在人世”想到這裏,她隨即釋懷,想起麾下軍士曾向自己提及當日在東海之濱的“望父石”一役,說那丹羽一葉其實並非真正的“東瀛劍聖”,而是借“劍聖”之名前來中原試探,倘若遇到有資格與東瀛劍聖一戰的高手,便會以信鴿通傳,讓真正的劍聖前來中原較量。而師兄先競月在擊斃丹羽一葉時,或是狂傲使然,竟故意將那隻信鴿放回了東瀛。不想這才一個來月,真正的東瀛劍聖果然如約而至,還偏偏挑選了今日“太湖講武”這場天下英雄齊聚的盛會,從而令此間本就錯綜複雜的局勢火上澆油,真不知又會惹出些什麼亂子。

    便在謝貽香思索之時,一旁的言思道也已想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頃刻間便有了謀略。他急忙誇張地嘆了口氣,向對面那寒香居士不住搖頭,裝模作樣地大聲說道:“非也非也東瀛劍聖者,丹羽一葉也,乃吾之摯友,已於東海顧雲城外不慎命喪敵手爾等又是何方妄人,竟敢冒充吾友東瀛劍聖之名,徒增吾之悲傷”

    那寒香居士微一愕然,說道:“非也非也若論東瀛當世劍聖,唯鬼部君一人耳,何曾輪到中條一刀流的丹羽一葉咦汝竟識得丹羽君否”言思道痛苦地哀嚎一聲,搖頭嘆道:“丹羽先生嘗與吾泛舟東海、把酒對月,是爲生平第一知己。非但如此,東瀛劍道宗師山本一川先生以及忍術大家遁地飛天二位朋友,亦是吾之摯友。只恨中原人士陰險狡詐,技不如人,便施暗箭傷人,令吾永失知己,悲痛欲絕矣是以吾神火教此番前來大鬧中原武林召開的太湖講武,不僅要爲西域百姓出一口惡氣,亦是要替幾位東瀛摯友報仇雪恨”

    話說神火教衆人對言思道這位新上任的“流金尊者”雖然甚爲忌憚,卻也深知神火教的復興全系在此人身在,所以都以他馬首是瞻。耳聽言思道如此應對,以公孫莫鳴和寧萃爲首的一行人都是默不作聲。那寒香居士倒也聽說過神火教的名號,頓時“哦喲”一聲,卸下大半防備。然則他本是謹慎之人,再仔細一看,又皺起眉頭,向言思道問道:“諸位既是西域神火教,足下何故卻是漢人”

    謝貽香早已聽得一肚子火氣,沒好氣地說道:“他可不是什麼漢人,而是漢賊、漢奸”言思道不做理會,長聲笑道:“神火不滅,江山焚裂吾教持光明解衆生於黑暗,奉明尊救世人於苦海,教義所至,何分胡漢此番吾教秉道義、逆乾坤、濟蒼生、雪仇怨,雖千萬人吾往矣,不惜孤掌力抗縹緲峯上的整個中原武林,原是勢單力薄。孰料偶遇東瀛友人,皆得東瀛劍聖之力,是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既如此,汝與吾何不兵合一路、力同一心,攜手蕩平中原武林”那寒香居士再無疑慮,卻不也並不多言,只是撫掌笑道:“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原當如此,原當如此”

    隨後言思道便向寒香居士一一引薦教主公孫莫鳴和明火、落木二尊者以及八方使者。謝貽香身在敵營,見雙方沆瀣一氣,倒也不便發作,只得暗自戒備。那寒香居士同神火教衆人見禮完畢,這才向身後樹林用東瀛話吩咐了幾句,約莫過了一盞茶工夫,但聽林間簌簌聲響,顯是有不少高手潛行其中。待到動靜聲停,則是四名身穿和服、腳踏木屐的年輕女子擡着一頂白玉般的小轎緩步行出樹林,透過輕紗門簾,隱約可見轎中是一條跪坐着的清瘦身形。

    只聽寒香居士已朗聲說道:“這位便是當世最強武者、吾東瀛一國名副其實的劍聖鬼部靜滅是也前番吾東瀛高手在中原境內接連敗亡,丹羽、山本諸君亦在其中,鬼部劍聖聞之,實難相信中原武學竟已精進如斯,是以漂洋過海前來拜訪,於此太湖講武之機領教中原武林之絕技”

    伴隨着他的話音落下,四名東瀛女子所擡小轎的輕紗門簾無風自動,緩緩向上掀起,露出轎中之人,卻是一個白衣男子靜默跪坐,以雙手抱定一柄硃紅色的倭刀豎立身前。謝貽香急忙隨衆人的目光仔細打量,只見這男子滿頭白髮束於腦後,臉上肌膚卻嫩如初生嬰孩,實不知有多大年紀。再看他的面容,口鼻耳倒也如常,但淡淡的雙眉之下,竟分明沒有眼睛乃是一整片光滑的肌膚,只在眼窩處微微凸起兩顆鴿子蛋大小的皮肉,絕無後天修整的跡象,倒像天生便是如此

    眼見轎中之人這般恐怖的形貌,縱是神火教衆人見多識廣,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也不禁後背生寒,紛紛倒抽一口涼氣。言思道情不自禁地點燃一鍋旱菸,吞吐着煙霧來到公孫莫鳴身旁,低聲問道:“依教主之見,這位東瀛劍聖的實力如何”

    公孫莫鳴默然半晌,也看不見純金火焰面具下他臉上的神情,終於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言思道眉心深鎖,又追問道:“若是教主和他動手,勝敗如何”

    公孫莫鳴再次陷入沉默,面具後的兩隻眼睛死死盯着對面轎中這位鬼部劍聖,目光中漸漸泛起一絲恐懼,脫口說道:“他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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