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詵還是比蕭謖客氣多了, 先在窗外輕輕敲了敲, 低聲喚道:“幺幺。”
馮蓁沒搭理蕭詵,但是也知道蕭詵既然來了,就不會因爲她不應答而離開。果不其然, 窗戶上的木栓被撬動了。
馮蓁輕輕地避着光走過去, 趁着蕭詵用手來開窗時, 一把將小半開的窗戶用力地扇了回去, 蕭詵沒有防備,當時就痛得幾乎喊出來, 幸虧反應了過來, 趕緊用手捂住嘴。
馮蓁從內拉開窗,冷冷地看着在窗外捂着嘴的蕭詵。
蕭詵放下手,委屈地道:“幺幺, 你今日爲何要將何敬拉上?”
“那是因爲六殿下欺人太甚。”馮蓁恨恨地道,“殿下把我的院子當什麼地方了?青樓妓寨麼?爲何要如此害我,恨不能我被萬人唾罵麼?”
蕭詵猛地搖着頭趕緊解釋道:“可是孤見不着你啊。”
馮蓁垂下眼皮道:“見不着,就是我給六殿下的回答了。”
“幺幺。”蕭詵幾近哀求地看着馮蓁。
馮蓁輕嘆一聲,“手還好麼?”
蕭詵搖搖頭,把紅腫的手指伸到了馮蓁眼前, 沒長大的孩子還撒嬌呢,怎麼不去找個娘呀?
馮蓁轉身道:“進來吧,我給六殿下上點兒藥。”
蕭詵的臉上立即展現出傻大個兒似的笑容,乖乖地跳進了窗戶。
馮蓁就跟忘了衣櫥裏還藏着個野男人似的,很泰然地讓蕭詵坐下,然後去外間取了日常用的藥匣子進來,沒好氣地道:“把手伸出來。”
蕭詵乖乖地伸出手。
馮蓁拉過蕭詵的手,仔仔細細、反反覆覆地給蕭詵的手指上起藥膏來,順便薅一點兒羊毛,增加羊毛的多樣性。
蕭詵心裏可被馮蓁此時的溫柔給弄得美美的了,他想說,沒那麼嚴重的,可又捨不得離開馮蓁,便任由她塗塗抹抹,把他的手指抹得跟臘腸一般肥厚。
“殿下以後別再夤夜來此了,否則可就不是手指被夾了。”馮蓁低頭抹藥的時候道。
“幺幺,孤心甚悅你。”蕭詵低語道。
馮蓁擡頭朝蕭詵笑了笑,“哦,以前我還是個小胖妞的時候,可沒見殿下這般惦記過我。”
蕭詵趕緊解釋道:“你從秦水回來後,孤也想去看你的,可那時候姑祖母不是不見任何人嘛。”
馮蓁繼續笑:“殿下若真有心,那時候怎麼不見殿下深夜翻牆呢?”
蕭詵這真被問着了,頭疼地撓了撓後腦勺,一時想不出理由來忽悠。
“說到底,殿下不過就是見色起意罷了。可我總是會老的,色衰而愛馳,到時候就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了。”馮蓁略帶嘲諷地道。
“孤不會的。”蕭詵趕緊否認。
“是麼?”馮蓁拖長尾音道,“殿下若是肯爲我遣散所有姬妾,且在祖宗跟前發誓,此生只有我一人,那我就嫁給殿下。”
蕭詵喫驚地看向馮蓁。
馮蓁也回望着他,微擡下巴,略帶挑釁。
蕭詵這才發現,馮蓁是認真的,於是有些結巴地道:“這,這,沒人會這樣。”
蕭詵跳出窗戶,出了城陽長公主府邸後,才發現自己的手火辣辣的疼,比剛纔被夾着時還痛。而且整隻手掌眼見着地往上腫,跟上氣兒的饅頭似的,他這才知道是着了馮蓁的道了。
小女君日日就愛搗鼓胭脂香粉,偶然也搗鼓出了一點兒叫人皮膚腫脹的失敗的香膏,本沒想着有什麼用的,誰知倒是在蕭詵手上試驗了一回。
馮蓁栓上窗戶時,還忍不住想笑,估計明天蕭詵的手就真能叫大豬蹄子了。
回頭時,蕭謖已經從衣櫥裏鑽了出來,馮蓁和他隔桌相望,誰也沒開口。
終於還是蕭謖沒按捺住,“幺幺,剛纔若老六答應了你的條件呢?”
馮蓁聳了聳肩,淡然地笑了笑,“自然是履行承諾啊,那樣的男子若還不嫁,難不成還等天生的神仙下凡吶?”
幸虧蕭謖沒蠢得說什麼那他算什麼,因爲馮蓁已經準備好一籮筐的話回懟他了。
“孤也要遣散所有姬妾,一生只能有你一人麼?”蕭謖看着馮蓁的眼睛問。
那真是萬萬不必,也萬萬不可了。即便蕭謖真肯做到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馮蓁也不會真想嫁他。所以趕緊笑了笑,“殿下連我的玩笑話也分不出了麼?我只是爲了讓六殿下知難而退罷了。”
蕭謖沒說話,隻眼神依舊梭巡着馮蓁的臉,那樣的仔細,好似要把她毛孔裏的蟎蟲都給揪出來似的。
馮蓁被蕭謖看得有些心裏發毛。
“心裏難道不想麼?”蕭謖問。
馮蓁垂眸道:“當然想啊,估計每個女子都是這般想的。可我不會讓殿下爲難,也不願做個叫人非議的妒婦。”這話馮蓁覺得自己說得甚是深情,也甚是知趣解意了。
然蕭謖依舊沒動。
馮蓁走到他跟前,環住蕭謖的腰,擡頭仰看着他,儘量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樣來,“我只要殿下心裏有我就行。”
可比起馮蓁的深情來說,蕭謖卻只敷衍地摩挲了一下她的頭,“早點兒睡吧,孤府中還有事,先回了。”
馮蓁不捨地拽住蕭謖的衣裳,這纔來多久啊?她給自己的佈置的羊毛量今日可還沒薅夠呢。
只是蕭謖要走,馮蓁也留不住,她只好撒嬌一般地點了點自己的嘴脣。
蕭謖回頭在她脣上敷衍地啄了啄,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裏。
馮蓁知道自己一定是哪一點兒惹蕭謖不高興了,只是不知道他是爲蕭詵的夜闖香閨而覺得她輕薄淫0蕩,還是因爲後面她說的要蕭詵遣散一切姬妾的話。
難道是怕她口是心非,最後逼迫他也遣散姬妾?馮蓁想了想虞姬、霜姬那樣的美人,覺得若是換做自己,那也是不肯的。
馮蓁聳了聳肩,她才懶得去管蕭謖怎麼想她,她要的只是養熟第四顆仙桃的羊毛而已。就算老五、老六這兩條路都走不通了,她還能去找老三呢,再不濟不是還有老二那朵風流花麼?
想到這些,馮蓁也就寬慰了,閉上眼睛一覺便到了大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