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林暮的聲音稍微有點大，被一個清朝打扮的人聽到了，那人狠狠一摔煙桿。
錢佳龍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姑娘口無遮攔，您大人大量，別放在心上。”
他趕緊帶着林暮去了他的包間。
關上門，他囑咐林暮：“你別惹那幫傻子，他們最聽不得人家說大清亡了，上一個這麼說的人讓他們打了個半身不遂呢。”
“他們不會還在鴉片煙裏做着大清王朝的美夢吧？”林暮覺得不可思議。
錢佳龍也不喜歡他們：“怎麼不是？一羣老古董，別理他們就是了。”
林暮來這裏，可不是爲了看清朝遺老在這裏做着復國的春秋大夢。
她想要找的，是蔡振民。
她透過門縫往外看着，沒有一個人是蔡振民，她問錢佳龍：“我可以出去看看嗎？”
錢佳龍告訴她：“你在這裏看看就得了，出去萬一衝撞了什麼人，我可不能保證每一次都能成功地英雄救美。”
“這裏有很多大人物嗎？”林暮好奇。
錢佳龍開始給自己燒煙，“當然了，你平日裏看的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們，甚至是一個個人模人樣的官員，夜幕降臨，很有可能都在這裏尋求這一口大煙的舒服。”
“看來我今晚是找不到夏公子了。”林暮假裝失落。
“你找到了我，這是一種收穫嘛。”錢佳龍舉着煙桿問林暮：“江小姐要不要試一試，真正的飄飄欲仙。”
“我不了，錢公子還是自己享受吧。”林暮可消受不起鴉片煙。
她還在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別看了，夏煜文就算來，也是在包間裏面，他纔不會和前廳那些人擠在一起。”錢佳龍拉過林暮，讓她坐下。
林暮問他：“夏公子常來嗎？”
“他，算是常客了。”錢佳龍眯着眼睛看着林暮，“想不到吧？夏公子看着比我正派多了，卻還不是一樣的玩女人、抽大煙。”
就在這時候，兩個服務生經過走廊，其中一個告訴另一個：“艾三爺那裏趕緊再給送去一套東西，蔡爺過來了，按照蔡爺的喜好給準備，別弄錯了。”
蔡爺？蔡振民？他來見一個叫什麼艾三爺的人。
居然不是穆榮濤。
也不能這樣想，或許是穆榮濤的化名。2k
“我好像看到蔡班主了。”林暮問錢佳龍：“蔡振民班主也常來嗎？”
她相信，如果蔡振民常來，像錢佳龍這種VIP待遇的人肯定是認識的。
“常來。”錢佳龍簡直就是林暮移動的百度百科，“他下了戲就愛來兩口，不然渾身不舒服。後來他很少唱戲，和染上這個也有關係，唱戲的一旦染上大煙，基本上就毀了。我聽過他的戲，他要是沒有染上這個，可能還會有一番作爲。”
“錢公子也愛聽戲？”林暮想像他打聽打聽秦緋的故事。
她算是發現了，錢佳龍別的不行，消息是真的靈通，他喜歡日日混跡的百樂門、大煙館，可都是各種八卦消息的傳播勝地。
“秦緋秦老闆啊……”林暮似乎剛剛想到了什麼：“我聽說她放出話此生不與徐潤成徐老闆合作，徐老闆生角唱得那麼好，他們爲什麼不能搭個戲啊？”
“你真想知道？”錢佳龍神神祕祕的。
林暮點點頭，拽着錢佳龍的袖子：“當然了，錢公子，如果你知道什麼，你就告訴我吧，求求你了，我心都癢癢死了，好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啊。”
“唉，誰讓我這人耳根子軟，最禁不住美女求了呢。”錢佳龍拍了拍林暮的手，“我就告訴你吧。之前我爲了追秦老闆，下了不少功夫，她那個人，脾氣古怪，說話直來直去的，一點都不給人留面子，但就是這樣的小辣椒纔夠勁呢。”
“咳咳。”他自覺失言，尷尬咳嗽兩聲，“說偏了，說偏了。我就打聽了很多秦老闆的事。秦老闆不是惜雲樓培養出來的，她也沒有什麼賣身契簽在那裏，人其實自由得很。她是惜雲樓的蔡班主從北平帶來的。”
“北平？”林暮馬上聯繫到：“那不是徐老闆的地界嗎？”
“何止是徐老闆的地界，秦老闆以前是徐老闆的徒弟。”錢佳龍得意地看着林暮震驚的表情，“沒想到吧？他們兩人在北平啊，鬧掰了。”
林暮想起徐潤成說過，他從前是旦角出身，這也怪不得，他會教秦緋。
“這怎麼從來沒有人說過呢？”林暮不大相信，這兩個人都是數一數二的名角，這種事情肯定會被報紙傳的滿街都是啊。
“秦緋當年在徐潤成手下的時候，叫秦慕青，她那時候還不出名，而且剛剛登臺不久就被惜雲樓的蔡振民帶來上海灘了。這段往事我敢說，整個上海灘，除了我沒有人知道了。”錢佳龍很是自得，還讓林暮幫他燒煙。
“他們具體爲什麼鬧掰啊？怎麼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呢？”林暮越發好奇。
“男男女女之間，就那麼點事，反正是爲了感情鬧掰的。”錢佳龍說的模模糊糊的，因爲他知道得也不清楚。
林暮已經腦補了一部了，漂亮的徒弟和溫潤的師父，然後種種誤會，還有身份阻礙，最後一個改了名字負氣出走，放出話來此生再不與那人同臺。
這兩個人的臉往那裏一放，簡直就是大叔戀的言情範本啊。
林暮一邊聽錢佳龍侃大山，一邊繼續關注着門外走廊，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陳沅芷突然出聲告訴林暮：“暮暮，我又感應到詛咒了，就在樓上的位置。”
樓上？林暮尋了個錢佳龍侃大山的空子問他：“錢公子，這兩層都是大煙館嗎？樓上是幹嘛的啊？”
“樓上是這裏東家的地方，不是大煙館，單純是他們放貨啊、服務生休息喫飯的地方。”錢佳龍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