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二十八章 命懸一線
    在那座簡陋的山寨旁,呂小樓漫步目的的前行着,身後的莫先生幾次想要開口,都被對方事先止住了,後者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跟着,心裏五味雜陳,他們早已經到了北邙山,只需叫那兩名百戶砍殺,最多也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就能讓那上百民夫無一活口,可對方卻一等再等,更是興起的跑去鹽場中坐了坐。

    “莫先生,你說世人最迷戀的是何物。”走了一路,呂小樓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大抵是名與利。”莫先生想了一想,芸芸衆生,似乎只有傳說中的聖人可以不被這兩種俗世之物牽絆,其餘的上至王公大臣,下到販夫走卒無一不是朝朝日日的追尋,魔宗百年來的積蓄,要說富可敵國的確是自欺欺人,可絕對算得上富甲一方,尤其是從東越來到西蜀之後,更是賺得金山銀山,可那位聖子大人皆是棄之如糞土,轉手就變作打通各處官場要員的資費,才終於有了今日的面貌,但歸根結底不愛金錢也仍是渴求權利在手,不可說那方更俗氣。

    呂小樓不置可否的點頭,當年他在宗內爭權失利,也算是半流放般來到黃杏城,倒也是有過一段日子的逍遙,只是逍遙過後唯有他自己知曉心頭那份空缺,他狠狠伸了個懶腰,在一塊岩石旁歇腳,儘管看不見山中消散的靈氣,可還是能夠察覺到山中的違和。

    “你們習武之人真是好,不像我,才走了幾步路就有些疲憊了。”

    “公子說笑了,有句老話說得好,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何況以公子的資質,只是不屑於武學,否則晟國的四大宗師可就要換人來做了。”莫先生笑着說道。

    “先生幾時學會拍馬屁了,我記得先生以前可不是如此啊”呂小樓揉搓着肩膀,表情乖張,隨後淡淡然的開口道:“王旭應該已經死了,我們再坐片刻就可以回去,客人馬上要到了。”

    瞳孔猛地一縮的莫先生身體有些僵硬,實在是對方在說這句話時所表現的平靜令他愕然,王旭並非宗內人士,是奉聖子之命護其左右,足足在這黃杏城中待了三年,要知道一位二品小宗師走到何處不是風光無限,卻甘願爲了一個被流放的公子在這座貧瘠小城荒廢近三年時間,尤其還是在這種行將枯槁最爲珍惜光陰的年歲,哪怕是最純粹的利益買賣,也總還能餘下幾兩情義在其中吧終於他還是鼓起勇氣,輕聲問道:“是公子想讓他死”

    “自然,人總會死,不過是怎麼死而已,所以世人最迷戀的應該是兩樣,一個是活着,一個是好好活着,我能讓人活着,也能讓人活的更好,你說我要將這天下玩弄在股掌之間,豈不是太輕鬆了。”

    莫先生聽的後背發涼,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張口迴應,就見到對方起身朝山寨走去,而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已是近晌午,仍是不見有兵卒押送他們前往鹽場,土牢中的民夫有人欣喜今日總算可以歇息歇息,也有人猜測是否能回家去了,只有黃成知獨自坐在土牢

    門前,默不作聲,放在雙膝的手掌握成拳頭,骨節發白,指甲深入皮肉。

    呂小樓來到山寨時便先來見了他,儘管兩人都沒有說話,但只是目光交錯,心中就已經知曉,呂小樓從來都很自信,他不需要隱瞞什麼,對不動,對陸迢迢,心中如何想,嘴上就如何說,就如同黃成知爲何會在這裏,並非呂小樓脅迫,相反更是將鹽場的一切都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無需限制黃成知的自由,卻仍是讓他畫地爲牢的把自己關在了這裏,呂小樓抓住的僅是這位前任副都御史心頭的那份愧疚以及早已經不復存在的正氣,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早在當年他沒有去選那本令整座江湖都心驚膽戰的魔宗祕籍時,他就告訴過自己,衆生芸芸不過木偶牽線,天地人間只是手中棋盤,有抓的起棋子的縛雞之力足以。

    突然山寨中響起陣陣喧鬧聲,黃成知依稀看到兩道身影在軍帳之中穿行,一行濁淚打溼臉頰,他果然還是來了,明明早先心中滿是期許,卻在此刻相見之時盡數化做更深的愧疚,一如十年前的無可奈何。

    而正巧呂小樓走入寨中,遠遠的瞥見軍帳中的騷亂,不驚不喜,莫先生順着看去,場中正閃轉騰挪的二人正是那夜從他手中逃走的陸迢迢與吳思量。

    “公子,屬下這就。”

    “不急,看看再說,對了,東西呢”呂小樓不緊不慢的走上寨中高臺,尋了處極佳的觀景位置,莫先生快步走進大帳中拿出一個包袱交於對方,解開包袱,一陣凌厲殺意呼嘯而出,甚至將這正午的日頭都逼寒了幾分,呂小樓喫力的拿起包袱中那把漆黑長刀,沒來由的想起那日脖間的冰涼,嘖嘖嘆道:“果真是好刀,給陸公子送去。”

    “陸公子,刀劍無眼,你可要當心啊今日小弟在山中漫步,偶然尋到一物,你試試合不合手。”呂小樓高聲喝道,身旁莫先生指尖彈在刀柄,鴉戮刀立即畫作一道漆黑閃電射入人羣中。

    陸迢迢起身出腳,點在長刀側面,鴉戮刀順勢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從三名兵卒胸前抹過,精鐵打造而成的盔甲被一分爲二,鮮血噴涌,陸迢迢擡手握住長刀,一路向前砍殺,口中還不忘高聲謝道:“合手的很,謝過小呂公子了。”

    “莫先生,若是陣中的是你,二百精兵需要你殺多久。”呂小樓好奇問道,那兩名百戶不愧是久經戰陣的老手,很快就穩住陣腳,兩百精兵層次分明的將陸迢迢兩人困在土牢前,弓箭齊射,將對方逼入土牢之中,已如甕中之鱉。

    “人力總有盡時,即便是修爲高深的一品宗師,也不過憑藉一口真氣,以一敵百或許不難,可若是遇見成規模的軍陣,只怕是要被生生耗死,不過既是宗師,手段自然繁多,如若是我,只需以奇襲手段擊斃那兩名百戶,無人指揮,剩下的兵卒也就不足爲懼,就是再多一倍,也還是等死而已,可若只是單純的橫衝直殺,那這二百精兵還是要殺上一陣。”莫先生自得說道,其實這並非信口胡言,早有號稱天下事無所不

    知的南溪閣便曾有過如此的言談,於一品宗師而言,五百人之下的軍陣可來去自如,但在其之上每增加百人,十成勝算則減去一成,如若過了千人,除非大觀洞玄可稍借天地之力,否則還是不要與其交鋒爲好。

    “原來如此,我還以爲一品高手便是無所不能,既然如此,那就勞煩莫先生下去守着那二位百戶,順便給陸迢迢帶句話,二百精兵,他們每殺一人,我便放土牢中兩人活命。”

    “這。”莫先生面露猶豫,他已經完全猜不透對方心思。

    呂小樓狡黠一笑,看着逐漸成陣型準備衝入土牢中的兵卒,又來了興趣,“似乎簡單了些,莫先生我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每死十人,我許你出手一次,連帶這句話一同告訴他,我倒要看看他是選擇救人呢還是尋死。”

    地牢中,陸迢迢橫刀站立,他知道再過不久對方就會衝殺進來,到那時即便他能抵擋一時,身後這些民夫也仍是難逃一死,只是此刻並沒有更好的選擇讓他去斟酌。

    忽然土牢外的喊殺聲靜了,莫先生獨自一人走入土牢中,目光驀然的看着陸迢迢,如果不是呂小樓開口,他定會直接了結對方的性命,將呂小樓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對方後,他擡眼掃過土牢中那些衣不遮體的民夫,神色慌張的蜷縮在土牢最深處,連一絲絲反抗的念頭都沒有,不由冷聲道:“爲了這些人丟了性命,可不值當。”

    “值不值當的就不勞先生費心了,何況我這鴉戮刀快的很,兩百顆腦袋,不難砍。”陸迢迢拍了拍鴉戮刀,討價還價道:“方纔那三個算數嗎”

    “我若是你就不會多此一問,畢竟多拉三個墊背,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莫先生抽出手中鐵扇深深嵌入身旁的土牆中,留下一句話後轉身離開。

    “你們不會再有活命的機會,這次我說話算話。”

    吳思量看着那沒入牆壁中的鐵扇,嘖嘖說道:“連扇子都不要了,看來他真的很想你死。”

    “你聽岔了,他說的不是你,而是你們。”

    面無表情的吳思量兩手一攤,倒也全無所畏。

    “黃大人,我不過來了一炷香的時間就救下六個人,你在這裏快二十日,又救了幾人,如果害怕,在裏面等着就是,畢竟他們殺你們,可要比我殺他們容易得多。”

    說罷提刀離開土牢,吳思量跟在後面小聲嘟囔了一句,“你又何必激他們,他們出去了也是送死。”

    “活的這麼難看,和死了有什麼區別。”走出洞外的陸迢迢看着眼前嚴陣以待的兵卒,晟國的軍隊,哪怕不是常年征戰的邊軍,其兇悍程度也同樣令周邊各國聞風喪膽,相比之下土牢中的那些民夫無非是一羣待宰的羔羊,但是。

    “吳道長,你見過餓極了的狼和獅子爭食嗎”

    “不要命,才能活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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