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二十九章 洞玄
    盾兵在前,長槍在後,兩名百戶各個都是身經百戰,即便對方只有兩人,也不曾掉以輕心,一條條指令不斷從口中傳出,兩百精兵如臂使指進退如一。

    “擒賊先擒王。”吳思量目光跨過盾牌,直指向那兩名百戶,捋了捋雙手袖袍,腳勁猛地繃起,化做一條曲折蜿蜒的長蛇在場中游走,雖不曾與軍陣正面交鋒,可身形卻是在不斷逼近那兩名百戶所在位置。

    陸迢迢沒有貿然出手,冷眼旁觀看着吳思量先行衝陣,晟國兩位戰功碩碩的名將,除了那位有着國士無雙兵仙稱號的淮緇候陸淵外,另一位就是東越王趙虜,這位一隻腳踏的百越遺民和魔宗餘孽永世不得翻身的鐵血王爺,曾與陸淵一南一北合擊離楚霸王於霸下,以五千精兵蕩平淮水以南的舊族勳貴,從此中原大地再沒有劉氏以外的聲音響起,論功績僅差陸淵一籌,但兵法韜略,統軍本領不差分毫,陸迢迢耳濡目染,自然有獨到領悟。

    “嘭。”

    雷鳴聲震耳欲聾,一名陣前盾兵雙臂折斷,盾牌重重彈在他的胸口上,連人帶盾撞在身後兵卒身上,仍是沒有止步,連撞四人才勉強抵住,只是那人已經死活不知,滿臉是血,而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吳思量依舊保持推掌的姿態,深吸一氣,在周遭精兵反應過來的當口,雙腳蹦起,體訊飛鳧,腳踏兵卒肩膀腦袋如履平地,直搗黃龍而去。

    見此兩名百戶穩如泰山,手中令旗揮下,一聲沉喝,立刻有一排長槍從軍陣之間刺向當空,正好是吳思量落步之處,躲無可躲的吳思量連忙胸口提氣,單腳踩在槍尖上鞋底竟只是下陷分寸凹痕,另一腳虛空一點,不知如何借到的力點,一個翻身踢斷槍尖,矛頭甩出,卻看到那名百戶竟然主動欺身而來,一根鐵蒺藜劈掉槍尖,肩頭直接衝在吳思量胸口,好似一頭蠻牛,生生將對方撞出陣外。

    吳思量腰身半蹲,雙手順勢下壓,腳下拉出兩道溝壑,站定後胸口隱隱作痛,對方不過四品修爲,可無論是出手的時機還是力道精細程度都讓他自愧不如,毫不誇張的說,如果兩人在同一境界,自己甚至無法在對方手上走過十回合。

    “吳道長,打人你在行,打架你就不行了。”陸迢迢終於提刀走上前來,多虧吳思量衝陣一番,還真給他看出了些門道。

    “有什麼不同。”吳思量竟然虛心求教起來,在山上他從來沒有出手,連與同門的小打小鬧都沒有,充其量也只是被師傅和幾位師叔棍棒教育,下山之後更是沒有出手的可能,畢竟武當行走的身份,除了西蜀走到那裏都有人捧着,在沈府第一次出手就是以命相搏,第二次在北邙山中又是險些喪命,如今第三次,不僅是他的命,還有身後幾百條性命都在他的手中,容不得他輕視。

    “沒什麼不同。”陸迢迢譏諷一句,腳下已經開始奔跑,前行路跡看上去與吳思量並

    無區別,只不過衝至面前時突然身軀橫移,刀尖點在盾牌上,一路奔走劃出一條長線,鏗鏘聲響此起彼伏,那名手持鐵蒺藜的百戶雙眼眯縫,眼見對方身形就要飄向陣型邊緣時,一名舉盾兵卒悄然將盾前推半尺想要阻擋陸迢迢的身形,剎那間兩名百戶異口同聲道:“不好。”

    再想揮旗爲時已晚,一柄黑刀前刺入兩盾錯開的間隙之中,那兩名兵卒當機立斷舉盾夾擊,身後長槍兵緊隨其後,無需言語就能有如此默契,可見這支軍隊絕非雜魚,只是這麼一動反倒合了陸迢迢心意,黑刀開闔,精鐵盾牌一分爲二,陸迢迢前跨一步,迎面而來四杆長槍,吳思量摸着下巴斷定陸迢迢必定退出陣來,然而下一刻對方就用了一個他從未想過的動作輕描淡寫的就將危機化解。

    一個側身臥地,起手就是一套下三路的刀法,專砍腳跟,吳思量只聽到陣中慘叫連連,卻尋不到路迢迢身影,那名百戶立刻舉旗,陣型隨即散開,可陸迢迢僅是現身片刻,就立刻又鑽入人堆之中,好似一人追着對方百人,如此一來吳思量看得分明,擺明是哪裏人多陸迢迢便去哪裏,而且傷人不殺人,每傷一人對方就要分出兩人照料,相比自己裸的暴露在軍陣眼下,陸迢迢看似是在以一敵百,其實真正敵人只有眼前那人而已。

    兩名百戶眉頭緊蹙,短短一刻鐘,增添二十七名傷兵,每一個兵卒都是他們精心調教,他們本該在沙場上建功立業,死在這裏太憋屈。

    “兩位大人,這便是你們口中的汀州驍勇,若是耽擱我家公子的差事,我看你如何交代。”莫先生冷笑出聲,按捺不住想要出手的衝動,可竟還未死一人,令他不滿,認定是底下兵卒惜命,不敢搏殺。

    “莫先生,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這裏是汀州,不是你魔宗的東越,幾時需要給你家公子交代。”另一位手掌按劍的百戶黑着臉,心中怨氣更盛,縱然面對一品高手,也沒有絲毫畏懼。

    “呵呵。”莫先生笑着回身看了眼高臺上的呂小樓,對方平靜的靠在太師椅上,不急不躁,他也只得雙手環抱,耐着性子陰陽怪氣道:“給不給我家公子交代不打緊,你應該清楚,此地但凡走脫一人,你要如何給你們凌刺史交代。”

    莫先生雖是言語激諷,可其中的道理,幾人都是心知肚明,之前其中那名持鐵蒺藜的百戶竟親自下陣,而那名掌劍百戶則是手持陣棋,不斷有口令傳出,下方軍陣立刻變幻,三人成陣分散開來,如此一來,陸迢迢無處遁形,百戶親自領軍操刀,以那根鐵蒺藜將其鎖死在陣中。

    “莫先生難不成就只會說風涼話嗎”掌劍百戶眼見局勢大定,陸迢迢身死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先前看似沒頭沒腦的衝殺雖說給他們帶來不少麻煩,可其實對方損耗更大,即便不換陣,他也可斷定最多二十息,陸迢迢就藏不住了,只是他實在捨不得手下

    的兵卒這般消減,何況還有一人不曾出手,否則以他的脾性斷斷不會求對方相助。

    “我家公子有言在先,我要出手需得等到......”莫先生話語突然停頓,隨機浮現出一副癲狂的神情,身軀化做一枚流星墜入真心。

    “第十個,剛剛好。”

    掌劍百戶聽得目光一寒,憤然回頭怒視着高臺之上的呂小樓,卻見對方一副茶園看戲般歡愉表情,怒不可遏的大罵道:“這兩個混賬。”

    吳思量幾乎與莫先生同時出手,陸迢迢更是早已反刀靠背,踢翻一名盾兵,藉着對方的身軀做跳板一躍而起,先前以軍陣爲磨盤磨平了千迴百轉丹的副作用,此刻再施四潮刀法,形神皆備,正與莫先生打一照面,後者無鐵扇在手,直接以肉掌借刀,兩道氣機在其掌間如弱水綿重,陸迢迢背身抽刀,鴉戮畫出一道飽滿圓弧斬下,與那氣機撞做一團,莫先生雙袖當即撕裂,身軀向下猛沉,到底還是接下了這一刀,陸迢迢連忙退刀,卻發覺刀身如同長在對方掌心般渾然不動,被對方生生扯過身軀,一枚膝蓋直接頂向胸口,與此同時一根鐵蒺藜也不知何時摸到陸迢迢腦後,前後合擊,即便吳思量也只能顧其一頭。

    “陸迢迢,你還不給我死”

    莫先生張狂大笑,準備直接了結對方性命之時,整座北邙山忽然響起一陣低沉龍吟之聲,驚得衆人皆是頭腦恍惚,唯獨陸迢迢雙瞳金光閃耀,長刀直接破開莫先生雙掌,單臂迴繞周身,刀鋒所向,鐵蒺藜一分爲二,若非莫先生及時從恍惚之中驚醒,只怕項上人頭都要衝到天上去了。

    “方纔的龍吟聲”莫先生腳下退步暗暗自語,就在身形掠過一名受傷士卒身旁時,一道氣機直竄而出,後者當擊斃命,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的那名百戶暴躁如雷,持着半截鐵蒺藜衝殺過來,被對方一掌拍翻在地。

    “這些傷兵只會束手束腳,毫無用處,不如讓我了結他們,看在凌刺史的面上,饒過你這次,再有下回,你的命我也算作一次。”

    已經殺性大起的莫先生面容猙獰,長衫上的腥紅梅花鮮血欲滴,長髮被風吹的肆意撩動,步伐向前,途中傷兵皆是一掌打死,行至最後但凡是攔在身前之人無一不是身體被氣勁撕裂而亡。

    短短半刻鐘已經有三四十人死在他的手中,一件青色長衫也終於被染成了血色,再看不見梅花點點。

    “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殺人了,不過爲了你,我可以破例。”

    腳下秋草寸寸枯竭,莫先生一路走來,留下道道灰白死寂的腳印,出塵之上爲洞玄,洞玄之意在於以身爲洞天,觀天地玄妙,莫先生境界雖未到,但盛怒之下,竟讓他獨闢蹊徑。

    以我之眼觀萬物,萬物皆着我之顏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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