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晟世之下 >第三十一章 茶棚
    呂小樓慢悠悠的朝山下走去,忽然看到山腳下烏泱泱一片人頭攢動,連忙躲在樹後,正看到不動上山,然而對方並沒有他預料之中的魔念纏身,反而精神飽滿,眉宇間慈悲之相不減,又看到那身後慷慨激昂的衆人竟與地牢中那些人同樣神情堅毅,心頭說不出的躁動,一拳重重錘在樹幹上,卻是自己喫痛的哀叫了許久。

    索性不再走了,靠坐在樹幹下,撐着腦袋將這幾日的一幕幕重新再腦海中浮現了一遍,卻仍然沒能尋處問題所在,爲何不動沒有失掉佛心,爲何陸迢迢所做的每一件事明明都是順從自己的意願,可心中仍是覺得不悅,又爲何那些早已被他玩弄在鼓掌中的愚民此刻所露出的神情讓他感到很不安。

    片刻後呂小樓長舒口氣,可他沒覺得頹敗,反倒是大笑一聲,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朝黃杏城走去。

    城外已經開始騷動,還未入城時,他就已經從逃出來的呂府僕從口中得知城內的劇變,隨後在那班僕從錯愕的目光中淡定的走入城去,呂家已經失勢,呂小樓不趕緊逃的遠遠的,再進城怕不是要給那些積怨已久的百姓活活打死,估摸是承受不住變故失心瘋了。

    只是當他們大着膽子從城門口張望了幾眼,卻發現呂小樓旁若無人的走在主幹大街上,周遭雖有人羣議論,指指點點,可終究無一人敢走上前去,似乎比起呂成州,他們心中更是忌憚這個心機狠辣的小呂公子,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即使他們早便清楚對方的性情,也都免不了毛骨悚然。

    呂小樓獨自一人走入縣衙大牢,只是朝那名越俎代庖充當獄卒的獵戶看了一眼,對方就冷汗直流的站定原地,任由對方奪走手中的官刀。

    走入大牢,見着許多牢門大開,之前算是含冤入獄的百姓都得以重見青天,對此呂小樓並不驚訝,只是才走了幾步路,卻看到還有一間牢房,雖然牢門大開,但裏面的人並沒有離開。

    “不走”呂小樓用刀尖敲了敲門框。

    那人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好生愜意,聽到有人問話,懶洋洋的撇過一眼,冷笑道:“這不是在等你嗎”

    此人正是綠林好漢柳大爺,慢悠悠的坐起身來,抓了抓襠部的瘙癢看着對方,擡手朝最裏面指了指,打了個哈欠。

    “你爹在最裏面左手那間,你可以住右邊那間,正好對門。”

    “多謝。”呂小樓只是置之一笑,繼續朝前走去,很快就聽到監牢深處傳來的哀求聲。

    “小樓,是小樓嗎不,呂公子,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呂成州艱難的把臉貼在牢門的夾縫中,衝着來人大喊。

    呂小樓緩步走來,抽刀砍斷鎖鏈進去監牢中,呂成州連忙跪在地上叩頭,哀嚎道:“呂公子,救救我這輩子,下輩子我當牛做馬都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總之我這條命以後就是公子的了”

    “老爹,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做兒子的可受不起啊”呂小樓伸手扶起對方,滿目和善的尋了一處乾淨地方坐定,將官刀橫在雙膝上。

    呂成州可不敢跟着對方說笑,起身之後立刻又跪回去埋着頭,“不敢不敢,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也不敢有次想法。”

    “我是說真的,這三年你待我極好,其實在我心裏早已經將你看作親生父親了。”呂小樓指尖彈在官刀上,發出一道清脆響聲。

    聽得這話,呂成州這才小心翼翼的擡頭,打量着對方的神色,呂小樓巋然不動,以官刀爲琴,十指聯動,呂成州只能繼續跪着等待,直到一曲奏罷,他也不知是該奉承幾句,還是繼續沉默,只聽到呂小樓開口說道:“老爹,做牛做馬就不必了,不過做兒子的想向你借樣東西。”

    “只要我有的,公子只管拿去。”呂成州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擡起頭來說道,呂小樓點點頭,突然握起官刀,一顆碩大人頭順勢飛起半空,濺射的鮮血染紅他的頭髮、面頰,好似瘋魔。

    “借你人頭一用,可惜這輩子還不了了。”

    ......

    呂小樓提着呂成州的頭顱走出大牢,將官刀還給呆若木雞的獵戶,牢房外早已經聚集好的人羣,在看到這一幕後,都露出同樣駭然的神色,然後目視對方離去,所有人都在猜測他要去哪裏,就看着對方沿着主幹大道向前,拖出一路血跡,來到距離城門處最近的客棧,店小二和掌櫃的沒有一人敢迎上前來,悄悄躲在一旁。

    上去二樓,呂小樓輕車熟路的走過迴廊,在某一處房門前停了片刻,在這裏某人用刀讓他第一次落荒而逃,隨後他來到第二處房門前,輕輕敲了敲房門,直到主人迴應,才畢恭畢敬的走入房中。

    房間的主人正是陸迢迢在黃成知家前見過的那位少女,女子似乎知道對方會來,桌面上早早放好兩杯茶水,那名扈從也在對方進來時退了出去,關上房門,只留下兩人。

    “殿下幾時到的黃杏城。”呂小樓雖然恭敬,卻並不拘謹,隨手將呂成州的人頭放在桌上,鮮血順着桌面滴淌下來,兩人都熟視無睹。

    “明知故問,黃杏城中還有事能夠瞞得過你的眼睛。”少女平靜開口道,可就那般坐着便不怒自威。

    呂小樓慘笑一聲,自嘲道:“殿下,我此刻的處境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那能如此強勢。”

    雖然這麼說着,可呂小樓壓根兒也沒有要搖尾乞憐的意思,反倒是在確認對方的身份後更顯的肆無忌憚,他眼前的這位可是大晟國唯一一位公主,聖平公主劉思渝,曾被晟帝贊言,莫道巾幗舞雲袖,尤勝鬚眉一點紅,經國治世之能讓其餘皇子都難以望其項背,若非是女兒身,儲君之位無可撼動,哪怕是當今太子每每說到此處時有的也都是慶幸。

    “既然

    知道我在,還讓莫先生去殺陸迢迢。”劉思渝有些慍怒的說道,“一個魔宗餘孽也敢自稱先生,可笑。”

    “殿下此言差矣,莫先生姓莫名先生,入我魔宗之前可是勝過實打實的進士出身,道一聲先生也不爲過,至於爲何要讓他去。”呂小樓賣了個官子,品了一口茶水,噗的一聲吐了一地,擦着嘴角嫌棄道:“這種破茶殿下也下得去嘴,客棧老闆該殺。”

    “你是覺得我會給你很多時間嗎”劉思渝話音未落,房門外一陣凌厲劍意鎖定呂小樓,好似山勢般的威壓險些讓其跪倒在地,卻還是硬挺着身軀,艱難笑道:“殿下不想殺我,否則那夜不會讓莫先生活着回來。”

    劉思渝雲袖輕舞,撫過桌上茶杯,凌厲劍意立即煙消雲散,抿一口茶水,驚訝道:“用一位一品高手的性命來試探我的態度,手筆還真是不小。”

    “什麼手筆不手筆的,管不住的人,就算給我個自在神仙也沒用。”呂小樓跟着喝茶,不過這一次品的津津有味,隨後從懷中摸出一本摺子,然後連帶着呂成州的人頭一同推了過去。

    “這是”劉思渝開口問道。

    “呂成州的人頭,以及汀州所有與魔宗有過來往的官員名冊。”呂小樓輕描淡寫的說着,繼續喝茶。

    翻開摺子,劉思渝無法匆匆掃了兩眼,也無驚喜,只是淡然說道:“什麼意思。”

    “反正這些東西殿下早晚也會知道,不如我主動一些,看看能否換一條命。”只是一個照面,呂小樓就將魔宗在汀州近十年的謀劃和盤托出,可他很是胸有成竹,如今的晟國皇室在於三殿下與太子之爭,劉思渝因爲養母之故站在三殿下一側,而魔宗聖子同樣是三殿下在朝堂外的助力,只是這件事隱祕的恨,只曉的不過五人,而這間客棧裏就有兩位。

    劉思渝腰身挺直,給呂小樓一種睥睨視角,嚴聲說道:“看在聖子面下,我答應你在汀州沒人可以殺你。”

    呂小樓分明楞了片刻,再低頭的剎那將眼中的陰沉藏了起來,輕聲說道:“謝過殿下,這茶水不錯,我這便去找老闆討要些,免得日後沒的喝,先告退了。”

    退出房間,呂小樓與門口的扈從對視了一眼,立刻和顏悅色的拱手說道:“京都第一劍柳中原,莫前輩,晚輩有禮了,多謝前輩昨日手下留情。”

    “好自爲之。”柳中原只是冷冷說了一句後,便不在搭話,推門進去房中。

    呂小樓知趣的朝着對方背影躬身一禮,下樓時,果真向老闆討要了幾斤茶葉,不過這一次付了錢,然後瀟灑離去,只留下忐忑不安的老闆看着手裏明顯多了的銀兩,下一刻像丟燙手山芋似的扔給了店小二,店小二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的把銀子散落一地,滿地銀子愣是無人敢撿,以往不敢想對方付錢,如今卻是不敢接對方付錢,快至年底,黃杏城還真是怪事連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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