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半點塵煙走燕梁 >第二十三章
    只見劉翊下馬,用皮鞭狠狠的抽了逐風一下,逐風拔腿就跑,一下子便消失在了兩人的視野之中。劉翊一把抱起許延君,用輕功一躍而起,直接爬到了旁邊的樹上。那棵樹巨大,枝幹很粗,能承受住兩個人的重量。

    他們兩個靠的很近,能感受得到彼此的溫度。

    許延君擡頭看着劉翊的眼睛,不似之前她對劉翊的認識。現在的劉翊,沒有遠些那副無賴的樣子,倒是帶着些許溫柔。劉翊也低頭看着許延君,這時的許延君竟然不像一年前要求和他比武時的那般英氣,倒是多了一些嬌羞。

    就在那一刻,他們就靜靜的看着彼此。樹下鹿羣踏地跑過,發出了驚天巨響。而他們卻好像感覺不到。一切好像就定格在了那一刻,也許這就是許延君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刻。

    過了一會兒,鹿羣過去了,劉翊輕輕一躍,便跳下了樹。

    劉翊將許延君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旁邊,兩個人沒有說話。這空曠的平原安靜至極,只有秋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兩個人久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着,看着天空從蔚藍被染成了絳紅色,由着這曠野的風吹着自己。

    沉默了許久,許延君有些害羞的說道:“那個……益王殿下,剛剛謝謝你,多虧了你,不然我可能就死於鹿蹄之下。”

    劉翊收起了平時裝出的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只是平靜地說道:“叫我阿翊就好。”

    已經許久沒有聽到別人這麼喊過他了,上一次聽見,是在十年前,那時候他的母妃還在。而上一次這樣喊他的人便是他已經故去十年的母妃,胡昭容。

    天色漸暗,皇帝見他們二人許久未歸,便派侍衛出來尋他們,那是他們便坐在樹下,靜靜的聽着風,看着天色漸漸暗去。

    後來許延君被接回去看過了,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磕傷了,身上有些淤青,用御藥房祕製的跌打藥膏塗上一陣子便好了。

    回去之後,許延君繼續在褚府住着,她住的院子與外面的巷子只有一牆之隔。日子如原先那般平靜,不知不覺就在褚府住了一年多,直到那一日。

    那是個夏日,院子裏樹上的蟬叫個不停,稍遠些的褚府人工池塘裏也傳來了陣陣蛙聲。

    許延君挑了挑蠟燭芯,希望蠟燭能燒的在亮些,這昏暗的光不適合繡花。許延君讓自己的丫鬟先去歇下了,她不希望有人打擾她。她獨自坐在繡架前繡着東西,她繡的不是很好看,因爲她原先是一個刀刀劍劍拿慣了的人,忽然間讓她拿起繡花針,她確實是什麼都繡不好,而且她一點也不喜歡這些東西。

    她的喜好不似別的姑娘那般。她不喜歡漂亮的衣服,不喜歡好看的胭脂,也無意打聽別家的公子。她只喜歡劍,喜歡刀,如若不是許邦昌不許,她便拿着一把劍,騎着她的登雲走天涯,闖江湖去了。

    許延君剛放下手裏的針,嘴裏嘟囔着:“什麼破東西,我還就不繡了!”

    卻不想話一說完,門從外面被打開了,她只覺得背後一涼,心想着不會是管着她學習女工、學習女誡的李媽媽吧?

    許延君回頭一看,鬆了一口氣不是李媽媽,是身着夜行衣的劉翊。看劉翊這身行頭,一看便知不是從大門進來的,定是從那巷子裏翻進來的。

    許延君拉着劉翊坐下,倒上了水,問道:“今晚你怎麼來了?從外面翻進來的時候沒人看見吧?”

    劉翊結果許延君遞來的茶,說道:“放心,沒人看見。”便飲下了許延君遞來的茶。

    劉翊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和許延君開口,忸怩了好一會兒才說:“延君,你願意嫁給我做益王妃嗎?”

    話音剛落,許延君便虎軀一震,問道:“啊?怎麼這麼突然?你我才見過兩面,都還不熟悉呢,這樣也太心急了吧。”

    既然那話也說出口了,劉翊也便不打算瞞着許延君了。

    劉翊握着許延君的手,兩眼注視着許延君的雙眸,深情地說道:“我喜歡你,見你的第一次就覺得你這丫頭甚是有趣,皇宮裏都是些溫婉可人、性子極好的,但是在我看來,他們好像就是木頭刻的人一般,都是一個模樣。但是你不同,你就好像是茫茫大漠上的一匹野馬,自由不受拘束。所以我才喜歡你,想着能見到你,便求着我的妹妹睿和公主邀你去皇家秋獵,只希望能再見到你。”

    說到這兒,許延君總算明白了,爲何和自己素不相識的睿和公主會邀請自己去參加皇家秋獵。

    許延君只是靜靜的坐着,聽着劉翊的告白,她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她也不知道她對劉翊自從上次劉翊救了自己之後心裏那份特殊的情感是不是喜歡,她只記得當時劉翊抱着自己的時候,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着。

    劉翊看着許延君就在那靜默的坐着,也不知道許延君心裏是怎麼想的,他只是覺得許延君應該知道那件事,便繼續說道:“我二哥,也就是嶽王,前兩天派人修書給還在西北邊境的許將軍,說待你及笄之後要娶你做嶽王妃。但是我二哥並不喜歡你,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只是爲了許將軍背後的勢力能在以後的朝堂之上,能助他來日奪得太子之位。你嫁給他不會幸福的,他喜歡的人是國子監祭酒李沅的女兒。”

    嶽王劉璟,她是知道的。陛下的第二個兒子,自先太子劉彥失德被廢之後,便有勃勃野心,想着登上太子之位,成爲燕國的下一個皇帝,前些日子他一直在拉攏朝臣,不是送禮,就是約那些臣子喝酒。

    現下朝堂的局勢,除了許邦昌這樣只忠君的老頑固之外,幾乎都在爲那些有希望成爲太子的皇子們賣命,不是爲了嶽王劉璟,就是爲了恭王劉祺,再不就是爲了誠王劉雋。

    朝堂上暗流洶涌,好像就是大雨來前的悶熱午後,不是不來,只是時機未到。

    劉璟的勢力不及誠王劉雋,畢竟劉雋的背後是平陽王劉歇。上一輩的立儲之爭中,劉歇和這些皇子們的父皇、也就是當朝皇帝劉思的勢力是不分上下的,甚至在有一些地方更是勝於劉思的。但是最後劉歇敗了,只是敗在他不是嫡子,皇后所出的嫡子。至於劉歇爲什麼肯再攪一趟渾水呢,是因爲劉雋的母親是自己的表妹,劉雋也不僅僅是自己的侄子,也是自己的表外甥。

    劉璟也深知自己現在在朝堂之上的勢力不如自己的六弟劉雋,便想着法子拉攏一下還沒有站隊的權臣。

    現下,劉璟把目光打到了許邦昌身上。

    許邦昌只有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比起兒子,他更看重自己的女兒,因爲女兒是自己最愛的正妻許夫人所生,而兒子是一個婢女所生。如若不是那日喝醉了,誤把這個婢女魯氏認成了許夫人,不然他絕不可能臨幸魯氏。雖然後來魯氏生下了兒子,被擡爲了魯姨娘,但是許邦昌依舊不待見那個婢女。除了兒子出生的那日,許邦昌便沒有踏進魯姨娘的房裏,直到魯姨娘死了,也只是草草埋了,送了些銀子去魯姨娘的母家。

    燕京的人都知道這些事,有人說許邦昌深情,也有人卻說許邦昌無情,而許邦昌並不在意。

    現下,劉璟覺得唯一一個能拉攏許邦昌的方法便是娶許邦昌的女兒許延君。若是許延君嫁給自己做了嶽王妃,許邦昌沒有道理不支持自己的女婿當上太子,順帶着許邦昌麾下的勢力也便成了自己的勢力,便會多了一分奪儲的可能。

    許延君知道劉璟娶她是不懷好意的,兩個未曾謀面的人,談何感情呢?所以她是不願意嫁給劉璟的。但是自己不嫁給劉璟,許邦昌必會得罪劉璟一幫的勢力。如若來日,劉璟真登上了大寶,那許氏一族的日子便不會好過了。

    許延君知道,就算是爹爹再疼愛自己,也不會公然拒絕劉璟,所以她很可能會嫁給一個根本不愛自己的陌生人。

    許延君也很糾結,她不想在王府或者皇宮爲了一個自己不愛、也不愛自己的人空守一生,她也不願看到爹爹爲難,更不想看到族人因此受到牽連。

    她對劉翊有一些感覺,但是她不能確定對劉翊是不是愛,所以她不能迴應劉翊,一旦錯了,並不是只有錯付終身那般簡單。劉翊會因此得罪劉璟,一旦劉璟繼位,不僅僅是整個許氏一族,就是劉翊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於是許延君側過臉,躲避着劉翊的目光,也將自己的手從劉翊的手中抽了出來,無情地說道:“益王殿下,婚嫁之事,並不是小女子能夠決定的。”

    這也是她認爲最好的方法,不牽扯到爹爹,不牽扯到許氏一族,不牽扯到劉翊,只是錯付了自己的人生。

    在這世間,便是這樣,你受了多少恩澤福祉,到以後都是要還回去的。

    這便是許延君想的方式,用自己的一輩子還許家的養育之恩,還爹爹對自己的疼愛。

    劉翊有些不死心,他不願意就這樣看着許延君嫁給不愛她的二哥,便繼續說道:“你且想想,不要回絕的那般快、那般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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