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秦氏氣歸氣,到 底也怕因爲自己的任性給夫君留下個壞印象。兩人夫妻已久,進來卻倒反有些若即若離了。
於是她佯裝 着不悅,聽裘禮燁說了幾句軟話便算了,笑了笑又問他是不是怪自己害得他現下還餓着肚子。
裘禮燁最是打蛇隨棍上的性子,心想着夫人這脾氣真真是極好,更是窩在房內同她好一陣纏/綿。至於是否錯過了阿彩的接風宴,就連阿彩自己都一副不待見得樣子想來去不去得成都無所謂。
裘禮燁這一離席廳中的氛圍越發劍拔弩張。裘禮燁走了秦婉婉倒是舒心不少,不因有他,對這個姨夫她還是頗爲忌憚的。之前爲使得裘彩擷有去無回她刻意在東宮那頭吹了枕邊風,哪知也無非是將時間再往後延了個兩三日,最後這裘相三言兩語東宮還是鬆口了,任她再怎麼旁敲側擊都不得法。
本想着給逐到別人府上去了,還是個觸了天顏的最戶怎麼說也還是好一番折騰,誰知道今日一見這人反倒圓/潤了一些,皮膚也比之前更細緻了。
秦婉婉想到這裏就來氣,雙目一翻剮了裘彩擷一眼。
“表姐,你眼睛是怎的了?進沙子了?”裘彩擷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秦婉婉這廝她原本也無可無不可地看待她,但這人總是有意無意地給她眼刀指桑罵槐的,好似個得誰咬誰的瘋狗一般。
“我瞧瞧被關了禁閉回來的人長得個何模樣,畢竟我長那麼大都沒遇見過一回呢。”
裘彩擷不欲與她計較,極力吃了幾口菜。“不必着急,往後你也有機會的。”
秦婉婉當真有些動怒,裘彩擷這是明晃晃在咒她有牢獄之災。她強壓着怒火道,“可不如阿彩妹妹好運氣。”
“哼!”裘彩擷冷笑一聲,轉頭問裘子楠,“你喫好沒?沒喫飽咱們開小竈去!”
“走吧走吧,就等你了,你以爲我喫的下去啊!”裘子楠聞言早一步下了凳,快走幾步回身催他。
也不知道阿孃放着好好的一家團聚不要,偏偏將那幾個挑事精找來。裘子楠確實是沒喫飽,但是要他再看他阿姐同那人脣槍舌劍夾槍帶棍的他還不如餓着肚子。
裘彩擷面上是對裘子楠調皮模樣的寬容姿態,退席的時候對上那二人卻是連個笑臉都吝嗇給。
拉上裘子楠的小手,她準備帶他上小廚房拿着點心喫,如果廚娘還在現做些喫食就再好不過了。不得不說在錦府的那段日子,樂喜實在是將她的胃口養刁了,如今喫着自家的東西只覺得寡淡得很。
“阿姐,”裘子楠小心得晃了晃兩人交握的那隻手。“你今日對姨母和表姐這般無禮,當心阿孃回過神來又要說你。”
“沒事沒事,天大的怒氣都有阿爹在那裏扛着呢。”她罷了罷手很是不在意模樣。
“與阿爹何干?明明說的是阿姐的事兒,挑起的是阿姐,頂撞的也是阿姐。”所以,後來阿孃負氣離去應該也是他不着調的家姐的錯。
“你且安心就是,阿姐長阿姐短的,我都被你喊得頭疼。”
“哼!”裘子楠小胖手一抽,保養得滑不溜丟的皮膚一下子就從裘彩擷手裏滑走了。“那阿姐也不打算和我坦誠你騙我去學課業的那幾日究竟去了何地?”
他與這個長姐素來親厚,所以絲毫不懷疑這廝會連自己都騙!
好嘛!就知道姓裘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她趕忙陪笑道:“我也是去學習課業了啊。”
“可是何晉不是這麼說的!”裘子楠攥着兩個小拳頭低吼道。
“誒,子楠,何晉怎麼說也是和你阿姐我一個年紀的,你怎麼能直接喚他的名字呢?叫何兄或者晉哥皆可。”
她一本正經地調侃着他話裏的錯處。
“喂,裘彩擷,你不打算正經了是吧?”裘子楠怒極,若不是此刻身在外頭他必定是要給裘彩擷好看的。
“我如何不正經了?你阿姐如今面上是再正經不過了。”
也正如她說的那樣,她臉上沒半點開玩笑的意思,話裏卻全是玩笑。
裘子楠兀自生悶氣,低着頭自顧自走了,乾脆也不同這廝虛與委蛇。過了半晌他纔回頭瞧她一眼,盤算着該如何開口。
“家裏頭可不止阿爹阿孃同你是親眷,你平素裏推崇阿
爹,可是在你失蹤了以後阿爹也尋你不着。我自是人小得不了主意,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騙我。我趁着夜色去何晉家尋你,得知你這幾日根本沒去過那處你知我如何想?”
裘彩擷聽得幾乎咋舌,這廝居然也能一口氣不斷說那麼些話!
心下的暖/流是她想忽視也忽視不了的,半大的小孩子夜裏去找自己,想想也是唏噓。
“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對,那幾日其實…是去了寧王府,後來如你所見是在錦府的。”她撓了撓臉頰。
裘子楠記住了寧王府,翻過身白了她一眼,“你去便去,做甚騙人說在何晉處?”
“我再怎麼樣也是一個女子,平素裏總是同男子一道說出去不好呀。”
這話聽着是沒毛病可着實經不起推敲,“你這話說的好似何晉不是個男子似的。”
裘彩擷愣了一下,想想裘子楠這話很對。爲何當時李梵音說不得告訴他人的時候她下意識覺得上何晉那處無比合理了?莫非她是將阿何當做個女人來看的嗎?可她似乎也不願意叫別個知道她同李梵音在一道。
“阿姐你喜歡那何晉?”裘子楠補充道,“就是阿孃對阿爹的那種喜歡。”
呵!無稽之談!
裘彩擷直接以近乎扭曲的面部表情告訴了裘子楠答案。
“那寧王……”
裘彩擷見勢不好趕緊打斷他的話,拉着人往前趕,“王什麼王?你不餓嗎?還不趕緊去喫些好東西纔是當務之急。”
被人打斷也就罷了,被打斷後還被一個勁兒拖着跑就生生把他後面的話都跑沒了。他心想這回便罷了,總歸往後有的是機會可以同那寧王府的會一會。
這廝兩人將將跑遠,廳中的兩個人便按捺不住心下的火氣。秦婉婉當下便砸了手裏的青花碗,指着秦蕪語怒道,“娘,若不是你當初胡找了個夫婿,我如今至於處處叫個紈絝壓一頭嗎?”
“這是什麼話?你如今得了東宮的青睞便不將我放在眼裏了嗎?”秦蕪語心下也來氣,這個女兒便是來討債的,早知如此還不如放在蕪城她爹那處隻身來投奔算了。
“且不說我如何,你可得了東宮的心了?”
秦婉婉被她娘這般直白的話問得發臊,轉念一想又想在她面前風光一回,便正了正神色道,“我出馬怎的會不成,那裏像你這般近水樓臺都得不了月。”
可不是因爲那幾個臭小鬼在那頭搗亂!“自打上次那回之後根本沒有機會近那廝的身,這豈是我願意就得了的?”
“切,女子叫男子神魂顛倒靠的不是臉就是身子。你哪點比不過那秦臻語?沒有機會便要自己製造機會,一個屋檐下總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秦蕪語覺得這話不錯,忽略了女兒那指桑罵槐的語氣確實也算得上道理。
“你是說……我該下一劑猛藥了?”她眼睛精亮,故而又興奮起來,“你說得對,我瞧那人也並非全然對我無意,方纔他不是還爲了我與姐姐爭了幾句?女子自當多體貼男子在外的不易,怎能同姐姐那般性子大?”
迴應她的是秦婉婉瞭然地笑。
秦蕪語尚未從那喜悅和興奮中緩過味來,突然回想起女兒如今行事和風貌頗有些婦人味道,聯想起她方纔那番露骨的話,一個念頭不由在腦中炸想。
自己的閨女到底心疼,她忙拉出秦婉婉一側手臂,低聲問道:“婉婉,你同娘說實話,那東宮是否藉機奪了你的身子?”
前幾日見她頸項有曖昧的痕跡,問了也只說那廝慣會偷香竊玉,直言身子還保護得好好的,如今……
秦婉婉像是一下子被問中了心思,她沉默的迴應叫秦蕪語的心也跟着一沉到底。
“我的婉婉,你怎麼就這麼命苦啊!”她兩眼一抹淚,但是實打實得的難過委屈。自個兒還不妨事,落到女兒身上她難免唏噓。
“這叫什麼命苦?”秦婉婉心下覺得屈辱卻是個不服輸的,她咬牙抽出被抓住的手臂,硬聲道,“做東宮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你這般哭喪?往後東宮做了皇帝我便是天家的女人,只有我叫別人哭的份。”
“所以,娘,你且收好你的淚珠子,好好做你的丞相夫人便是。”
秦婉婉一甩袖子離開了,滿桌子的菜現下可是沒有人喫得下去,真可謂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