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當中碩大的朗月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這可如何是好！”謝雲歡踩着綴珠繡花鞋在柳絮身邊兜了幾圈，目光狠辣，“姨娘，這個謝婉君太狡詐了，她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爹爹都要去訓斥她了，結果又被她扭轉了過來！”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柳絮倒是有點兒後悔，不該將謝婉君離開相府的事兒告知謝昊天，不然，自己應當不會折損一員大將。
“算了算了，那丫鬟也真是蠢，居然該對謝婉君鬆手，一下就被侍衛給捉了住！”柳絮有些不耐煩，被扯得出絲的帕子一下從纖手指間滑落，兀自隨風飄到了搖椅之上。
“怎麼好一個機會呀！”謝雲歡咬牙切齒，但是一轉眼，她又想到一個妙計，“姨娘，既然她要出府，咱們下次直接安排人……”
沒有再說，謝雲歡挑了個眼色，其中的詭譎被月光映襯得更加蒼白，柳絮明白她的意思，卻半晌兒沒有應答。
她腦袋裏倒是在想程淇的忌日之上，自己該怎麼好好出出風頭。
“可以考慮，不過，要等姨娘我得到續絃之位再說，不然，萬一你爹他氣得昏了頭，遷怒你我怎麼辦？”柳絮倒也有點兒頭腦，不會因爲一次次的失敗而胡來。
反倒是謝雲歡，咬着帕子，每當看到謝婉君垂着眸子淺淺笑意或是楚楚可憐狀，她就想撲上去咬斷謝婉君的脖子。
“若不是因爲程氏的忌日，謝婉君哪裏逃得過這次責罰？”柳絮精明的目光一掃院落，待沒有發現任何端倪便壓低了嗓音笑道。
“不過，聽說老夫人回去的時候臉都是黑的，那謝婉君居然問他們能不能把碎銀子撿回去！”
聽了這樣的安慰，謝雲歡這才覺得身心舒暢些許，精緻的眉眼如同夏日花苞一般綻放。
“也是，她始終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我就不信了，她能一直那麼幸運！”謝雲歡捏緊了自個兒手，尾指新染了蔻丹的琉璃甲突然“咔嚓”一下斷了一小截，心疼得她頓時唏噓一聲。
柳絮眼見她這般模樣，腦海之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隨即話鋒一轉：“女兒，咱們有多久沒有出府了，明日，何不去拜會拜會尚書夫人？”
“啊？”謝雲歡腦袋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京城尚書大人那麼多，她哪裏知道柳絮口中是哪一位呢？
“哈哈，自然是許家尚書夫人，聽聞，她與宮中的某個貴妃是姐妹呢！咱們可以讓她給打聽打聽二殿下……”
一提到顧璟璿，謝雲歡乖張的姿態頓時收斂了不少，好似他就站在自個兒眼前一般，若非有夜色遮掩着，她臉上的紅暈必定要將所有的羞赧暴露。
“啊，什麼二殿下呀！”扭捏一句，謝雲歡聽着院中簌簌蟲子的叫喚，只覺得心底癢癢的。
近些日子，她都在院中休養，倒是太久沒有見過四皇子顧璟璿了呢！
只是，她一個姑娘家，難道要圍着她跑嗎？
而且，四皇子顧常遠對謝婉君甚好，她要不要從中攪一下呢？讓謝婉君丟失一個靠山，倒是比讓顧璟璿
捏緊了手，斷掉的指甲頓時被掐進了手掌之中，隱約血痕而出。
將自個兒的想法對柳絮說了一通，謝雲歡腦海之中自然出現了顧常遠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場面，不禁竊笑出聲。
柳絮倒是還沒有想到這件事情，聽罷仰頭輕笑起來，只覺得謝雲歡當真是聰明。
幸好，幸好她的女兒不是如同謝婉君這樣愚鈍的人。
居然不好好把握送上門來的顧常遠，不是傻又是什麼呢？
翌日一早，謝雲歡便與柳絮一同提着禮物拜訪了許家，只是，不知怎麼的，她憔悴不堪，說起話來萎靡不振，一舉一動皆不盡如人意。
豐腴的身子在這麼短的日子裏就消受了下來，柳絮只覺怪異。
“夫人，你這是害了病嗎？”柳絮腆着臉問道，三人一同行走在花園之中，唯有許夫人步伐老是虛晃幾下。
“不知道呢！請了大夫也治不好，就連宮中的太醫都說不清是什麼病症！”許夫人嘆了口氣，這會兒的她說話有氣無力，倒也省得教訓人來。
“夫人，會不會有姨娘給你紮了小人啊？”突然，身旁有個丫鬟停了腳步，湊到她們身邊擠眉弄眼地說了一句。許夫人大駭，當即拍打了一下並沒有多少肉的大腿。
“怪不得，怪不得，這可就說得通了！”許夫人暗自呢喃着，雙目瞪大，一張瘦削的臉猙獰得嚇人。“你快下去，去那些受寵的姨娘院子裏好好搜尋一下，如果搜到有這種東西，直截稟告老爺！”
她憤憤地說着，似是巴不得能夠從那幾個小賤人院中找到小人。
柳絮倒還不知道小人是個什麼東西，聽着她們主僕二人的話，一時之間雲裏霧裏。
“小人啊，不就是那種精緻的稻草小人，聽說貼了用紅紙寫的生辰八字，再放到月亮地下晾一個深夜，以後用針扎小人，就會讓那個人一病不起！”許夫人不屑地瞥了柳絮一眼，繼而假裝博學一般，仔細將這小人解釋了一通，殊不知在柳絮心裏，同樣是嘲諷她這樣的惡女人。
“原來如此！不過我瞧着，應該不是！”柳絮假意打量了許夫人一番，突然鼓起掌來，氣得許夫人頓時擰起了臉。
“我生了大病，你倒是還這樣高興，呵，柳絮，枉我平時對你那麼好，還想着讓兒子娶你家那位二小姐呢！”許夫人有了氣力之後立即喋喋不休，盯着柳絮的眸子神色百轉千回，彷彿要將柳絮的魂魄給吸了進去。
對我好？
你不就是想要攀個親嗎？
你那兒子又算得個什麼東西，我家老爺可心心念唸的都是皇子！
當然，這些柳絮不可說，反正，她也只是想讓許家少爺擾一擾謝婉君罷了。
“夫人，您當初豐腴之時，撐得起高髻，着得上華服，端莊嫺雅，獨你一人；當下稍稍掉了些肉，換上些柔嫩的長裙，倒還顯得年輕了呢！不管是怎麼樣，都是好看得緊，雲歡，你說是不是？”
柳絮一張口就是巧言，這樣突如其來的轉折自然令許夫人心底愈發開心，她稍稍撅着嘴，微嗔了一句，腳步卻也輕快了許多。